我摩挲着枕下的匕首,总觉得陈滂的热情背后藏着淬毒的钩子。直到那日秋猎,他亲手将羽箭射入陈翔后背,又在众人赶来时,抱着尸体痛哭流涕,将罪名推给无辜的侍卫。
鲜血在黄沙上蔓延成河,陈滂的眼泪却收放自如。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在这个男人眼里,权力才是唯一的亲眷。
夜深人静,我独自登上边塞城墙。远处巍国的灯火依稀可见,那里有祖母捻着佛珠的身影,有魏邵擦拭长剑的侧脸,或许...还有乔蛮在灯下读信的柔光。
冷月如刀,割着我的脸。我攥紧墙砖,碎石硌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本可以在战场上了结这一切...
可战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边州妇孺的哭嚎,意味着巍国将士的血泪,意味着...更多像我这样流着肮脏血脉的孩子诞生。
寒风卷着沙粒拍打在脸上,我突然笑了。从怀中取出娘亲的玉佩,"康"字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再等等..."我对着虚空轻声道,仿佛那个温柔的女子就站在月光里,"我会让这一切结束。"
陈滂最近开始让我接触军报,那些机密战策像毒蛇般盘踞在我案头。
我一一记下,却将进攻路线全部调换——就像当年乔蛮调换麦种那样干脆利落。
上位者不一定要靠杀戮。
这个念头让我在黑暗中睁大了眼。若我能取而代之,若我能让边州与巍国永结盟好...那么这些日子与豺狼虚与委蛇的屈辱,娘亲在天之灵承受的委屈,就都值得。
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我抹了把脸,惊觉掌心全是冰凉的泪水。月光照在腰间佩剑上,映出一道雪亮的光,恰如我此刻无比清醒的决意——
该收网了。
一年前,我刚把郑楚玉送到焉州,巍邵就让人快马加鞭的送了信给我,那封信我一直贴身藏着。
羊皮纸的边缘已经起了毛边,魏邵凌厉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如昨:"我将自己的一半死士已经安排在了边州,凡有所需,尽可调遣"。
短短几行,却让我在无数个与虎谋皮的夜里,还能摸到一线天光。
这一年里,那些潜伏在边州的死士如同暗处的蛛网——他们助我搜集陈滂私通敌国的密函,记录他克扣军饷的账册,甚至找到他如何勾结官员和宫人,杀害陈翔的事实。
陈翔那个蠢货...
我攥紧手中的罪证卷宗,眼前又浮现那个雨夜——陈翔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最信任的叔父会从背后给他一箭。
窗外传来庆典前的喧闹声。明日就是陈滂自立为王的大典,整个边州城张灯结彩,殊不知这些红绸很快就会染上更艳丽的颜色。
"公子,"黑影悄无声息地跪在帘外,"都安排好了。"
我摩挲着娘亲的玉佩,走到窗前。月光下,陈滂新建的王宫金碧辉煌,而他绝不会想到,那些他亲手提拔的侍卫,那些他引以为傲的亲兵,十之八九都已是我的人。
"传令下去,"我展开魏邵的信笺,指尖划过那个力透纸背的"邵"字,"明日辰时,关闭所有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