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动案上的烛火,将那些罪证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无数索命的冤魂。最上面那份,赫然是陈滂与敌国约定瓜分巍国的密约——用朱砂画的押,鲜艳得像血。
娘,您看着。
我将玉佩贴在额头,冰凉的温度让我想起祖母最后那个拥抱。明日之后,边州不会再有无辜孩童因战争失去双亲,不会再有无辜女子被强掳凌辱...
天还未亮,陈滂的寝殿已灯火通明。
我垂首立在描金屏风旁,看着他亢奋地张开双臂,任由侍从为他套上那件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袍服。金线在烛火下刺眼地闪烁,晃得人眼眶发疼。
"如何?"陈滂转身问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头顶的冕旒摇晃,十二串玉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的窃窃私语。
"威仪天成。"
我恭敬地递上玉带,靠近他时,仿佛能感觉到这具躯体里沸腾的野心。
他忽然用力拍我的胸膛,镶着宝石的护甲刮过衣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待我百年后,这位子就是你的!"
百年?
我低笑出声,恰到好处地露出惶恐又期待的神情:"父亲身体强健,定能长命百岁,说这些未免太早。"
窗外传来礼炮的闷响,惊起一群寒鸦。陈滂大笑着走向铜镜,没看见我凝视他背影时,眼中闪过的冰冷杀意。侍从们跪着为他整理衣摆,像一群驯服的羔羊。
"我儿,"他突然从镜中盯着我,"知道为何选今日登基吗?"
我佯装困惑地摇头。
"二十六年前的今日,"他抚摸着龙袍上的纹样,眼中泛起浑浊的狂热,"我遇见了你娘。"
这句话像淬毒的箭,正中我心口。殿外乐声渐起,我却只听见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原来他连登基的日子,都不忘要恶心一下我娘。
"我娘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笑着为他戴上最后的玉扳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瓷瓶里的毒药贴着大腿,传来冰凉的触感。
晨曦终于穿透云层,照进这座充满罪恶的宫殿。陈滂迎着朝阳张开双臂,而我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缓缓勾起了嘴角。
您的百年,今日就到头了。
父亲。
我轻声唤着,伸手扶住陈滂的手臂。指尖触到他华贵龙袍下嶙峋的腕骨,像摸到一条毒蛇的七寸。
"儿子长这么大..."我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愧怍,"从未送过您什么像样的礼物。"
殿内熏香缭绕,将陈滂那张贪婪的脸笼在烟雾后。他闻言一怔,冕旒上的玉珠剧烈晃动,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
"今日这般大喜的日子..."我抬起脸,故意让那双与娘亲如出一辙的凤眼盈满孺慕之情,"儿子想尽份孝心。"
像极了她...
我清楚看见陈滂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我的眼角,那里有一颗与娘亲位置相同的泪痣。二十六年前那个雨夜,娘亲是否也曾用这双眼睛绝望地注视过这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