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七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又瞥了眼不知所措的孙桥，一下子便领悟了曾舜晞的意思，便点头应承道。

"知道了。"我接过他手里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我送她回去。"

曾舜晞眼睛一亮，那颗虎牙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他转身对孙桥说了句什么，惹得小姑娘耳尖都红了起来。

我仰头灌了大半瓶水，任由冰凉的液体冲淡胸口那股莫名的酸涩。远处传来马匹的响鼻声，混着青草被晒焦的气息。

等曾舜晞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我才发现孙桥正偷偷打量我。阳光穿过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蝴蝶翅膀般的阴影。

"走吧。"我顺手把空瓶投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惊起了树梢的麻雀，"送你回家。"

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柏油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孙桥走在我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手里攥着我给她的纸巾，指节微微发白。

"曾舜晞同学...一直都这么热情吗？"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飘落的树叶。

我脚步顿了顿。远处马场的围栏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几个骑手正在训练场里来回奔驰。

想起曾舜晞那副殷勤的模样，我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没有吧。"

孙桥点点头，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今天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发尾有些毛躁，像是自己随便绑的。我们沉默地走过一段路，只听见鞋底摩擦落叶的沙沙声。

"你和孙菲..."我斟酌着词句，"真是同父异母？"

她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阳光照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嗯。"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爸和我妈结婚后，就一个人去城里打拼了，很少回来..."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肩上，我伸手拂去时，触到她单薄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再回来的时候，就是要和她离婚，另娶他人。"

她说完这句话，眼眶已经红了，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纸巾递给她。作为神明，我见过太多这样的故事——凡间的爱恨纠葛，往往比仙界最残酷的劫难还要伤人。

孙桥接过纸巾时，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孙叔叔这次接你过来..."我轻声问道，"听说是因为你母亲……"

她没有抬头看我，头低的几乎看不到她的表情，声音也是很轻很轻，"嗯。"

她攥紧了纸巾，

"上个月...车祸。外祖母年纪大了，照顾不了我..."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我想起三百年前在凡间历劫时，也曾见过这样无助的眼神。那时我和曾舜晞共同目睹了一个被夫家抛弃的妇人投井——我想救那妇人，他当时却说"生死有命"，而我气得三天没理他。

……

"到了。"

孙桥坐在我身边，看着窗外，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