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十

"进来吧。"我伸手拉开门闩，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孙桥抬头时，红肿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水光，眼尾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她怀里抱着个皱巴巴的环保袋，隐约露出课本的一角。夜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有几缕黏在湿漉漉的脸颊上。

曾舜晞默不作声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他今天穿的牛仔外套对她来说太大了，下摆几乎垂到膝盖，袖口盖住了半个手掌。孙桥下意识抓住袖口，布料在她指尖皱成一团。

客厅的暖光从落地窗漫出来，将三人的影子重叠在石板路上。孙桥走路很轻，拖鞋几乎没发出声音，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

进门时她犹豫了一下，在玄关来回蹭着鞋底，直到我递给她一双崭新的毛绒拖鞋。

"我爸妈今晚不在家，"我领着她往客厅走，故意放轻了声音，"你别太拘束。"

真皮沙发被她坐下去时几乎没有凹陷。孙桥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头，像个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曾舜晞从厨房端来热牛奶，玻璃杯在她面前茶几上落下清脆的声响。

"曾舜晞也住我家，"我指了指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客房，"一会我带你过去，你有什么事找我们都可以。"

孙桥的指尖慢慢划过杯壁，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我爸和阿姨都没回来，"她声音很轻，像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只有保姆和孙菲在家。"

说到这里时她的手指突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孙菲...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

楼上突然传来我妹的笑声，紧接着是一阵咚咚咚的奔跑声。

孙桥明显被吓了一跳，肩膀猛地瑟缩了一下，牛奶在杯子里晃出细小的波纹。夜风吹动窗帘，露出窗外一弯瘦伶伶的月亮。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说:“是我妹妹。”

随后我望向曾舜晞，他正盯着孙桥睡衣袖口露出的一小片淤青，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三百年前在仙界，他看见被天雷所伤的小仙娥时，也是这副表情——明明心里不痛快，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客房在二楼右转第一间。"我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睡衣我让阿姨准备了新的，明天上学穿我的校服可以吗？"

孙桥捧着牛奶杯点头时，有一滴泪突然砸进杯子里。她慌忙用手背去擦眼睛，牛仔外套的袖口立刻洇开一片深色。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说那些没能出口的委屈。

……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餐厅，在柚木餐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下楼梯时，孙桥已经端坐在餐桌旁。

她穿着我的备用校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纤细的手腕。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连发丝边缘都泛着金色的光晕。

"早。"

我半睁着眼睛，半梦半醒的说了句，随后机械地拉开椅子，实木椅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