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十二

曾舜晞正倚在后排课桌上，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倾泻而入，给他整个人镀上毛茸茸的金边。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那颗虎牙白得晃眼，活像只恶作剧得逞的大猫。

见我看他，还故意做了个鬼脸，眼角眉梢都写着"你能拿我怎样"的得意。

我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向另一边继续睡。脸颊贴着校服布料，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教室里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意识开始模糊...

"孙桥，你看过《星际穿越》吗？"曾舜晞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飘进耳朵。

"没、没有..."

"那周末一起看？白鹿家影音室效果特别好。"

我闭着眼都能想象孙桥此刻手足无措的样子。曾舜晞这个祸害，自己爱玩就算了，还要拉上人家小姑娘。

阳光晒得后颈发烫，我听见孙桥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是曾舜晞得逞般的轻笑。

窗外有麻雀落在枝头，震落几片梧桐叶。我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阳光穿过孙桥的发丝，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正低头绞着手指，而曾舜晞歪着头看她，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上课铃突然响起，惊散了这片刻的宁静。我直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臂。

曾舜晞冲我咧嘴一笑，阳光在他瞳孔里融化成一汪蜜糖。

月考成绩单贴在公告栏的那天，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把红色榜单晕染出斑驳的水痕。

孙桥的名字孤零零地挂在最后一页，墨迹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她站在人群外围，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指节泛出不正常的青白。

成绩最末一名要调去后面的班级，这是学校的规定，哪怕孙叔叔是学校的股东，也没权利改变，何况孙叔叔身后还有个并不是很喜欢孙桥的妻子。

我撑着伞站在走廊拐角，看着雨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作为神明，我见证过太多凡人的悲欢——王朝更迭、生离死别，何况区区一次调班，实在激不起我心中半点波澜。

可曾舜晞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黑色制服被雨水打湿也浑然不觉。

雨幕中，我看见他弯腰凑近孙桥耳畔说了什么，下一秒孙桥的哭声戛然而止——那是一种突然被掐断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被突然捂住嘴巴。

"我跟老师说声，我也跟你一起去十一班。"

曾舜晞的声音不大，却惊得我伞柄一滑。

雨伞倾斜的瞬间，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激得我浑身一颤。

透过雨帘，我看见曾舜晞抬手抹去孙桥脸上的水珠，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阳光突然刺破云层，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碎的水晶。

"你疯了吗？"

放学后，我在车上对曾舜晞大声道，"你这成绩在我们班本来就吊车尾，去了十一班只会更差，你爸不会同意的。"

"不会的。"

曾舜晞打断我，，

"只要我没犯错，我说什么我爸都不会拒绝。"

他说这话时嘴角带着惯常的懒散笑意，可眼神却是罕见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