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阁内,死寂得可怕。李衙内和他的跟班如同烂泥般瘫跪在地,抖得筛糠,连求饶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空气中弥漫的酒气、菜汁的油腻味,混杂着血腥和恐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董思成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宋祖儿身上。她被半按在冰冷的紫檀木酒案上,发髻散乱,几缕青丝狼狈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那身价值不菲的纱衣被酒水、菜汁浸得斑驳不堪,紧贴着玲珑的身躯,勾勒出惊魂未定的颤抖。最刺目的,是她嘴角蜿蜒而下、尚未干涸的那抹鲜红,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灼痛了他的眼。
他向她伸出的手,稳定而有力,悬在半空,带着不容置疑的等待和一种无声的安抚。
宋祖儿的视线,从那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移回到董思成的脸上。逆光的光晕淡去些许,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清峻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眉宇间仿佛笼罩着一层常年不散的、沉郁的薄雾——正是传闻中深居简出、性情孤僻的安亲王董思成。然而此刻,这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怒意已然沉淀,唯余浓得化不开的痛惜和一种近乎沉重的专注,牢牢锁着她,仿佛她是这污浊之地唯一值得凝视的珍宝。

那眼神,像滚烫的熔岩,瞬间融化了宋祖儿心中那层名为“云裳”的、用三年血泪和伪装铸就的坚冰。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酸涩难当。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戴着面具、计算着笑容弧度、在刀尖上跳舞的“云裳姑娘”。这一刻,她只是宋祖儿,一个刚刚从地狱边缘被拉回来的、满身狼狈、满心委屈和无措的宋祖儿。
她冰凉、沾着酒渍和冷汗的手指,带着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轻轻放入了董思成宽厚温热的掌心。他的手掌瞬间包裹住她的冰冷,那暖意顺着指尖直抵心尖,让她浑身一颤,几乎落下泪来。
董思成的手微微收紧,稳稳地将她从冰冷的酒案上扶起。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呵护,避开她身上被酒水浸湿的地方,小心地没有加重她手腕上被粗暴抓握留下的红痕。
董思成“能走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比方才的怒喝更让她心安。
宋祖儿试着动了动发软的腿,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宋祖儿“能……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董思成不再多言,一手仍稳稳地扶着她,转身。目光扫过地上如丧考妣的李衙内三人,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威严,如同俯瞰蝼蚁:
董思成“京兆府少尹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强逼良家……哼。”
他冷哼一声,那声“哼”让李衙内魂飞魄散。
董思成“拖出去,送交京兆府尹,告诉他是本王的意思,让他‘秉公’处置。若处置不公,本王亲自过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