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静得能听见地砖缝里的回声，钱思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小腹。那里曾有个小生命，像颗被揉碎的樱花糖，融化在季佳宜的高跟鞋下。床头柜抽屉里，张艺兴送的樱花发卡被她摸得发暖，塑料花瓣上还留着他指纹的温度。

病房门被推开时，金属合页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钱思颖猛地转头，看见张艺兴扶着门框喘气，额角的血痂顺着颧骨滑落，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暗红的线。他的左裤腿卷到膝盖，结痂的伤口渗着血水，每走一步都让脚踝的绷带渗出新的红痕。

张艺兴思思，我来了。

他咧开嘴笑，露出带血的牙龈，像只摇着尾巴讨赏的大狗。钱思颖看见他身后保镖的影子，突然想起季佳宜说的 "杂种掉了活该"，眼泪猝不及防地涌上来。

钱思颖你怎么弄成这样......

她想下床，却被他按住。张艺兴跪在床边，掌心覆上她的脸颊，指腹触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张艺兴从二楼窗户跳下来了，跟拍电影似的。

他故意说得轻松，却在钱思颖摸到他后脑的肿块时，疼得倒吸冷气。

病房门被再次推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张艺兴反手将钱思颖护在身后，手腕的伤口裂开，血滴在她病号服上

张艺兴思思，不管看到什么新闻，都别信。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在她耳垂

张艺兴给我点时间，我会让季佳宜付出代价。

保镖上前架住他胳膊时，张艺兴突然挣脱，抓着钱思颖的手喊

张艺兴等我！

钱思颖追出去时，只看见电梯门缓缓合上，张艺兴的脸在门缝里越来越小，走廊的风灌进病号服。

两天后边语沁来病房，带来的苹果还带着凉意

边语沁艺兴哥要和季佳宜订婚了。

她削苹果的手顿了顿，果皮连成细长的线

边语沁但他让我告诉你，一切都是假象。

钱思颖猛地抬头，输液管牵扯着手背传来刺痛

钱思颖他到底想干什么？

边语沁季家的金融公司有问题

边语沁把苹果块放进碗里

边语沁艺兴哥在查他们的账，订婚是缓兵之计。

她看着钱思颖发白的嘴唇，突然握住她的手

边语沁思思，他从窗户跳下来的时候，喊的是你的名字。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钱思颖盯着碗里的苹果，忽然想起张艺兴说 "给我生个孩子" 时，掌心覆在她小腹上的温度。

钱思颖沁沁

她声音发颤

钱思颖带我一起去新西兰吧。

边语沁削苹果的刀 "当啷" 落地，不锈钢刀面映出两人交握的手。

边语沁可艺兴哥他......

钱思颖我只是个替身

钱思颖打断她，指尖蹭过床头柜上的樱花发卡

钱思颖在他心里，我永远比不过裴昭妍。

眼泪滴在苹果块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钱思颖我累了，沁沁。

边语沁沉默良久，捡起地上的刀，重新削了个苹果。

边语沁好

她把果肉切成星星形状

边语沁周四的机票，我让姜妈给你也订一张。

西子湾的吴家老宅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安静，边语沁抱着吴砚深站在雕花铁门前，婴儿帽上的樱桃流苏轻轻晃动。王婉淑几乎是小跑着开门，看见孙子的瞬间红了眼眶

王婉淑（吴母）我的小祖宗，可算来了！

客厅里，吴爷爷坐在轮椅上，手里转着核桃。吴竹君放下报纸，难得露出笑容

吴竹君（吴父）沁沁瘦了，多喝点儿你妈炖的汤。

吴世勋则靠在楼梯扶手上，一言不发。

王婉淑（吴母）深深乖，让奶奶抱抱。

王婉淑接过孩子，鼻尖蹭着婴儿柔软的胎发。吴砚深忽然哼唧起来，小腿乱蹬，直到吴世勋上前接过，才重新安稳下来。他趴在父亲肩头，小胖手抓住吴世勋的领带，口水浸湿了真丝面料。

吴爷爷到底是父子

吴爷爷笑了，核桃碰撞声停了下来

吴爷爷跟世勋小时候一个模样。

边语沁看着吴世勋笨拙地拍着孩子后背，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也是这样背着摔断腿的她回家。那时的月光和现在一样凉，只是如今他眼底多了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边语沁爷爷，爸妈

边语沁深吸一口气，手心沁出薄汗

边语沁我们打算周四去新西兰，可能...... 就不回来了。

王婉淑怀里的汤勺 "当啷" 掉进碗里，鸡汤溅在桌布上。吴世勋抱着孩子的手猛地收紧，吴砚深被勒得发出不满的呜咽。

吴竹君（吴父）周四？

吴竹君放下报纸，

吴竹君（吴父）这么急？

王婉淑慌忙擦手

边语沁盯着地板上的花纹，

边语沁我想带深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没说出口的是，每次看到吴世勋，都会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遗憾，想起婚礼上他冰冷的眼神。

吴世勋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吴世勋新西兰多雨，深深容易着凉。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手指轻轻拂过婴儿帽的流苏

吴世勋不如去日本，轻井泽的空气好。

边语沁猛地抬头，看见他泛红的眼眶。记忆中他从未流过泪，哪怕是父亲逼他娶她时，也只是沉默地签字。

她听见自己说

边语沁我已经决定了。

吴砚深突然醒了，睁着和吴世勋如出一辙的眼睛看着两人。王婉淑忍不住抹泪

王婉淑（吴母）去了那边要常视频，深深的周岁宴......

边语沁我会的。

边语沁打断她，指甲掐进掌心。吴世勋忽然上前一步，将孩子递还给她，指尖触到她手腕的红绳，那是生吴砚深时系的平安结。

吴世勋沁沁

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吴世勋如果...... 如果累了，就回来。

边语沁抱着孩子转身，西子湾的海风带着咸腥，吹起她的发梢，吴砚深咯咯笑起来，小胖手抓住空中飘落的樱花。她回头望去，吴世勋站在二楼窗前，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像极了他们回不去的十七岁。

回到家时，姜妈正在收拾行李。边语沁把吴砚深放进摇篮，看见床头柜上放着本相册，里面全是她和吴世勋的合照，从幼儿园到大学，每一张都有他半蹲在她身边的身影。

周四清晨，边语沁推着婴儿车走进机场，钱思颖拖着行李箱跟在身后。登机口的屏幕上，飞往奥克兰的航班正在检票。她回头望去，人群中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手机里躺着条未读短信，来自吴世勋

吴世勋深深的第一声爸爸，记得录给我听。

飞机冲上云霄时，边语沁看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忽然想起张艺兴说的，吴世勋曾让他准备离婚协议。原来有些爱，早就藏在时光的褶皱里，只是他们都太晚发现，钱思颖握住她的手。

钱思颖沁沁

她看着窗外的云层

钱思颖你说新西兰的樱花，会开得和这里一样吗？

边语沁抱紧吴砚深，婴儿正在熟睡，嘴角还挂着奶渍

边语沁会的

她轻轻说

边语沁而且会开得更久。

机舱广播响起时，钱思颖收到张艺兴的短信，只有四个字

张艺兴等我去找你。

钱思颖删掉短信，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窗外的阳光刺破云层，落在吴砚深的睫毛上，像停了只振翅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