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张艺兴从随身的内袋里掏出那个丝绒盒子，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盒盖弹开的瞬间，钻戒的光芒映着奥克兰午后的阳光，在钱思颖眼底碎成颤动的星子。这枚戒托设计成缠绕的樱花枝桠，主钻旁镶嵌着细碎的粉钻，是他去年在巴黎一家工作室特意定制的，那时他还困在与季家的周旋里，却偷偷把对她的心思藏进了珠宝设计的每个细节。

钱思颖的指尖悬在丝绒盒上方，能感受到钻石折射出的冰凉触感。她想起曾在张艺兴的包里看到的那张设计草图，背面用铅笔写着 "给思思，独一无二的"。可那些温暖的细节突然被现实的棱角割破。

她没工作，住在边语沁租的公寓里，银行卡余额刚够支付下个季度的车险。而张艺兴的律所刚在亚太法律大奖中斩获年度最佳，办公桌上永远摆着最新的财经杂志，封面人物时常是他或他的客户。

钱思颖艺兴，谢谢你。

她的声音轻得像被海风揉碎的蒲公英，指尖最终还是划过盒面的暗纹，将盒子推了回去

钱思颖但我想，我不应该收下。

张艺兴的眉头瞬间蹙成川字，那是他分析卷宗时才会有的神情

张艺兴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钱思颖第一

钱思颖盯着远处海面上的帆船，帆布上的樱花图案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

钱思颖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你总在醉酒后喊错名字。就算你现在忘了，我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像个戴着面具的赝品。

钱思颖第二

她攥紧了睡裤的边角，纯棉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钱思颖你是律所的继承人，我是被幼儿园开除的老师。

奥克兰的风突然变大，纱帘被吹起，拂过她裸露的脚踝，带来一丝凉意。

张艺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了一惊。他的掌心还留着上次跳窗时的疤痕，此刻却热得像团火

张艺兴你要我怎么证明？把裴昭妍的所有东西都烧了？还是去登报声明我爱的是钱思颖，不是任何影子？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想起昨夜在飞机上反复看的那段视频，钱思颖在陶艺课上捏碎樱花碗，眼泪掉进陶土里，混着新西兰的雨水，成了他见过最痛的画面。

钱思颖猛地抽回手，转身朝着公寓走去。木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跳。张艺兴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滚轮碾过鹅卵石小径的声响，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张艺兴思思，我哪里做得不对？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张艺兴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

张艺兴思思，我跟季家彻底划清界限了，她现在每天在精神病院对着墙说话。

张艺兴还有你之前幼儿园的同事和园长，我都处理了。

最后这句话让钱思颖猛地停下脚步。海风掀起她的发梢，有几缕缠在睫毛上，痒痒的。张艺兴没防备，行李箱的轮子差点撞到她的脚跟。

钱思颖那林薇呢？

钱思颖转过身，阳光正照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

钱思颖她是中二班的班主任，上次季佳宜去病房闹的时候，只有她偷偷把录音笔塞给了沁沁。

她想起林薇当时紧张得发白的脸，还有塞完东西后飞快跑开的背影。

张艺兴的表情瞬间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想起助理汇报时提到的 "清理相关人员"，当时他正盯着季家的财务报表，随口说了句 "处理干净"，却没细问细节。奥克兰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他抬手挡了下，却看到钱思颖气得发红的眼眶。

钱思颖张艺兴你是猪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草坪上的几只麻雀

钱思颖你让人封了所有人的嘴，她一个普通老师，敢站出来说自己帮过我吗？

张艺兴慌忙掏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钱思颖在海边笑的照片。他快速拨通助理的电话，语气急促得像在处理紧急诉讼

张艺兴马上查启智幼儿园中二班班主任林薇的近况，给她道歉，补发半年工资，另外......

他看了眼钱思颖，对方正抱着胳膊，脚尖在地上划着圈

张艺兴给她在香林市最好的私立幼儿园安排职位，就说是...... 就说是张太太的朋友。

钱思颖的耳朵瞬间红了

钱思颖谁是你太太啊？

张艺兴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张艺兴挂了电话，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尾巴似的行李箱拉杆在他身侧晃了晃

张艺兴我现在就让助理买机票，亲自去给林老师道歉。

钱思颖不用了

钱思颖叹了口气，海风带来远处教堂的钟声

钱思颖你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等我回国请她吃饭。

她转身往屋里走，却在开门时被张艺兴拽住了衣角。

张艺兴思思

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某种近乎祈求的意味

张艺兴可怜可怜我吧，收留一下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吧。

钱思颖没理他，径直进了屋。边语沁正抱着吴砚深在客厅玩，婴儿手里抓着牙胶，看到钱思颖气鼓鼓的样子，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

边语沁怎么回事儿？

边语沁把孩子递给她，吴砚深立刻抓住钱思颖的项链吊坠把玩

边语沁出去一趟就惹我们思思生气了？

张艺兴把行李箱往玄关一放，顺势坐在地毯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张艺兴沁沁，你闺蜜太难哄了。帮哥说说好话吧。

边语沁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她握住吴砚深的小胖手，轻轻拍了拍张艺兴的肩膀

边语沁深深啊，我们帮帮艺兴舅舅好不好？

两人一起上了楼。新西兰的小公寓是跃层结构，二楼的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边语沁先把张艺兴安顿在客房，又抱着孩子进了钱思颖的卧室。

边语沁思思，我进来咯。

她推开房门，看到钱思颖正坐在飘窗上，手里捏着那枚樱花发卡

边语沁瞅瞅，这是谁惹我们深深干妈生气了呀？

钱思颖接过孩子，吴砚深立刻用口水把她的衣领濡湿了一片。她蹭了蹭孩子的小脸蛋，声音闷闷的

钱思颖干妈才没有不高兴，看到我们深深啊，高兴还来不及呢。

边语沁深深才没这么大魅力呢

边语沁故意逗她，把孩子放在床上

边语沁倒是艺兴舅舅魅力大，为了追你，连季家那么大的案子都提前了结了

钱思颖沁沁！

钱思颖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钱思颖我门不当户不对，根本不适合。

边语沁你说谁呢？

边语沁坐到她身边，吴砚深正试图抓她的头发

边语沁艺兴哥是那种势利眼吗？

钱思颖哎呀，边语沁，你到底是我这边的还是他那边的啊？

钱思颖把发卡别在头发上，镜中的自己，发卡的樱花瓣刚好遮住耳垂那颗小小的痣。

边语沁我谁都不站

边语沁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边语沁我只是不想看你们像我和吴世勋一样

她没说出口的是，昨夜吴世勋发来的邮件里，附着一张他在清月阁整理的相册，从幼儿园到大学，每一张合影里，他的眼睛都看着她。

钱思颖沉默了。窗外的鲁冰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谁在轻声叹息。她想起张艺兴跳窗时留下的伤疤，想起他在邮件里说 "新西兰的樱花替我多看几眼"，想起刚才他蹲在地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等待主人原谅的孩子。

钱思颖可......

边语沁钱思颖，你傻啊？

边语沁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吴砚深见状也跟着伸出小胖手

边语沁上哪儿找这么好的男人去？愿意为你跟家族对抗，愿意为你调查半年，愿意把季家整垮只为给你出气。

钱思颖被她逗得笑了出来，眼角却有些湿润。吴砚深看到她笑，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口水滴在她手背上，温热的。

边语沁不管他过去怎么样

边语沁帮她理了理碎发

边语沁我只知道，现在站在楼下的张艺兴，眼里只有钱思颖一个人。

海风再次吹起纱帘，这次带来的是楼下传来的轻微响动。钱思颖走到窗边，看到张艺兴正蹲在草坪上，笨拙地给鲁冰花浇水，西装裤腿沾了不少泥土。阳光落在他发梢，把棕色的头发染成金色。

钱思颖你说的我很心动。

钱思颖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边语沁那就让他好好道歉、好好追你。

边语沁抱过孩子，吴砚深正试图抓她的耳环

边语沁等深深周岁宴的时候，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求婚。

钱思颖好，

钱思颖走到镜子前，把樱花发卡别得更正了些

钱思颖给他一个机会。深深你说好不好啊？

吴砚深听不懂，只是挥舞着小胖手，把床头的樱花风铃撞得叮当作响。那串风铃是边语沁从国内带来的，每个铃铛上都刻着细小的樱花图案，此刻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

钱思颖突然转过身

钱思颖那...... 你家那位呢？

边语沁谁？

钱思颖如果吴世勋来新西兰找你呢？

边语沁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吴砚深柔软的胎发。婴儿正对着窗外的阳光眨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边语沁我曾在梦里与他共白头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边语沁醒来时却发现，终是一场空。

楼下传来张艺兴的声音，他似乎在跟谁打电话，语气带着讨好

张艺兴林老师您别客气，思颖回国一定请您吃饭...... 对，她现在在新西兰挺好的，胖了点...... 好好好，您多保重。

钱思颖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吴砚深看到她笑，也跟着发出 "咯咯" 的笑声，小手抓住她的手指，握得紧紧的。窗外的鲁冰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奥克兰的阳光正好，把整个房间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