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扑在新幼儿园的玻璃幕墙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钱思颖踩着及膝的雪地靴，呵着白气给大门上的红灯笼系蝴蝶结，冻得鼻尖通红，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星。

张艺兴差不多就行了，手都冻紫了。

张艺兴的车停在路边，他拎着个保温桶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裹进自己掌心

张艺兴刚从沁沁家拿来的姜茶，趁热喝。

钱思颖吸了口姜茶，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她咂咂嘴

钱思颖姜妈熬的就是不一样，比我妈煮的少了股辛辣味。对了，婚礼请柬的样稿我让印刷厂改了三次，刚才发你微信了，你看看这次成不成？

张艺兴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设计成绘本样式的请柬，封面画着两个卡通小人站在幼儿园门口，一个举着画笔，一个捧着书本，正是他们俩的缩影。翻开内页，烫金的字体写着“诚邀您参加钱思颖与张艺兴的婚礼”。

张艺兴比上次那个好。

张艺兴笑着点头

钱思颖那是，我让美术老师画了三天呢。

钱思颖得意地扬下巴，忽然想起什么

钱思颖对了，钱锟说除夕下午到，到时候让他住湖悦山色那边？离咱们近，也方便他年初二赶去录春晚。

张艺兴早收拾好了。

张艺兴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

张艺兴二楼朝南的房间，暖气开得足，还放了他爱喝的可乐，保证比酒店舒服。

清月阁的厨房里正飘着蒸馒头的麦香。姜妈把刚出笼的枣花馍摆在篦子上，白胖的馍馍裂开几道缝，露出里面香甜的红枣。吴砚深穿着红色的连体衣，踮着脚扒在灶台边，小手指着最大的那个馍馍

吴砚深（勋沁大儿子）妈妈，要！

边语沁等凉了再吃。

边语沁把他抱下来，转身看见吴世勋拎着个大箱子进门

边语沁这是什么？

吴世勋给爷爷的供品，还有给爸妈的年货。

吴世勋把箱子放在玄关

吴世勋下午去西子湾一趟，顺便把艺兴的请柬送过去。

正说着，门铃响了。钱思颖裹着件毛茸茸的白色羽绒服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纸袋：

钱思颖猜猜我带什么来了？

她把纸袋递过来，里面是两双虎头棉鞋，针脚细密，鞋头绣着威风凛凛的老虎

钱思颖给深深备的，我妈织了一冬天呢。

边语沁你妈也太厉害了。

边语沁拿起棉鞋比在吴砚深脚上，大小正合适

边语沁深深，快谢谢干妈

吴砚深搂着钱思颖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口，奶声奶气地喊

吴砚深（勋沁大儿子）干妈，新郎！

他分不清“新郎”和“新年”的两个发音，却逗得满屋子人直笑。

晚饭时，餐桌上摆着刚卤好的牛肉和炸好的丸子。钱思颖啃着块牛蹄筋，含糊不清地说

钱思颖婚礼的流程我顺了三遍，就怕到时候紧张忘词。

张艺兴忘词也没事。

张艺兴给她夹了个丸子

张艺兴我记得就行。

钱思颖那可不行！

钱思颖瞪他

钱思颖我可是园长，在那么多人面前忘词，多丢人！

边语沁笑着给她盛了碗排骨汤

边语沁放心吧，我当你的提词器。对了，婚纱试过了吗？上次看的那件鱼尾裙，衬得你腰特别细。

钱思颖试过了，就是拖尾太长，我怕踩着摔了。

钱思颖撇撇嘴

钱思颖早知道选短款的了，跳着舞上台都没问题。

张艺兴在一旁接话

张艺兴我让婚庆公司准备了防滑贴，贴在舞台上，保证你想摔跤都难。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院子里的梅枝压得弯弯的。客厅的电视里放着跨年晚会的回放，吴砚深趴在地毯上，拿着蜡笔在红包封上乱涂，小嘴里跟着哼“恭喜你发财”。

钱思颖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

钱思颖真快啊，感觉咱们还在马尔代夫看烟花，怎么我就要结婚了，分园也快要开了

边语沁可不是嘛

边语沁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边语沁爷爷要是在，肯定要给你包个大红包，说要沾沾新娘子的喜气。

提到爷爷，客厅里安静了几秒。吴世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她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

张艺兴爷爷会看到的

张艺兴打破沉默，给每个人倒了杯红酒

张艺兴来，提前祝咱们新的一年，思思的分园生源爆满，沁沁的舞蹈室桃李满天下，世勋的公司蒸蒸日上，深深健康长大！

边语沁还有我们张律师，也希望我们艺兴哥所有的案件都有最好的结果。

“干杯！”四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吴砚深也举着自己的牛奶杯，咿咿呀呀地跟着喊，奶渍沾了满下巴。

夜里告辞时，雪已经停了。张艺兴开车送钱思颖回家，车窗外的路灯在雪地上投下橘黄色的光晕。钱思颖忽然指着路边的婚纱店说

钱思颖你看，那件橱窗里的婚纱，是不是比我那件好看？

张艺兴不，你穿什么都好看。

张艺兴认真地说，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张艺兴尤其是穿着婚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钱思颖的脸瞬间红了，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车驶过分园，里面的路灯还亮着，照亮了门口那对崭新的石狮子，狮子嘴里叼着的红绸带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而清月阁里，边语沁正帮吴世勋整理明天去西子湾的东西。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她忽然发现内袋里露出半张照片，抽出来一看，是爷爷葬礼那天拍的全家福，吴竹君扶着王婉淑，她抱着吴砚深，吴世勋站在最右边，虽然眼圈泛红，却挺直了背脊。

边语沁还放着呢。

她轻声说，把照片塞回他口袋里。

吴世勋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吴世勋爷爷说过，过年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积雪反射进来，亮得像白昼。边语沁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一点也不冷。无论是即将到来的婚礼，还是新园里等待绽放的春天，亦或是身边这个把所有温柔都给了她的人，都像这雪地里的灯火，暖暖地亮着，照亮了往后的岁岁年年。

离新年还有三天，香林市的街道上已经挂满了红灯笼。钱思颖的婚礼请柬正在印刷厂赶制，吴世勋车里的年货堆到了后座，边语沁给孩子们准备的新年糖果装了满满一罐子……所有的期待都在烟火气里慢慢发酵，等着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酿成最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