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第三十二章 听雨璇玑

第三十二章：听雨璇玑

晨曦微露，驱散了王府一夜的沉寂，却驱不散弥漫在客院中的凝重。经历昨夜惊心动魄的救治，众人都疲惫不堪，却又无法安心入睡。

雷梦杀守了李心月半夜，确认妻子呼吸平稳，脉象虽弱却再无邪气干扰后，才被老管家强行劝去隔壁厢房歇息。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就昏睡过去，精神的透支远胜身体的疲惫。

无心的情况最为糟糕。净莲宗秘术耗损极大，尤其是“血缚心莲”这等逆转生死的术法，几乎掏空了他的根基。他独自在房中调息，脸色白得吓人，周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短时间内绝难恢复。

萧瑟站在院中，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眼神沉静如水。李心月暂安，雷家父子关系稍缓，但这只是暂时喘息的假象。虚雾的威胁依旧悬顶，与百晓堂的接触迫在眉睫。

他转身回到屋内。司空千落和叶若依靠在椅背上小憩，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唐莲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口，警惕不减。

“唐莲，千落，”萧瑟声音不高，却足以唤醒两人，“准备一下，我们去听雨阁。”

司空千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中立刻燃起斗志：“现在？就我们几个？”她瞥了一眼无心的房间和隔壁雷梦杀的方向。

“人多反而不便。”萧瑟淡淡道，“皇叔的令牌能让我们出入自由，但真正的接触，需低调隐秘。唐莲擅长潜行侦察，你与我同去，足以应对寻常状况。若依，”他看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叶若依，“你留下，照看无心和……这边。若有变故，随机应变。”

叶若依聪慧，立刻明白萧瑟是让她作为后援和联络的枢纽，郑重点头：“放心。”

唐莲没有异议，只是默默检查了一下身上剩余的暗器和装备。

简单准备后，三人借着清晨的薄雾，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琅琊王府。萧瑟手持玄铁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听雨阁位于天启城西市，并非最繁华的地段，却自有一番清雅气象。三层木质阁楼临水而建，飞檐翘角，挂着的铜铃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与“听雨”之名倒是相符。时间尚早，阁门未开，只有几个伙计在门外洒扫。

萧瑟并未直接上前，而是带着两人绕到阁楼后巷一处不起眼的侧门。根据萧若风提供的有限信息，这才是百晓堂内部人员进出的通道。

唐莲上前，手指在门上有节奏地叩击了数下，三长两短，重复两次。这是昨夜萧若风告知的联络暗号。

门内寂静片刻，随后传来轻微的插销滑动声。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伙计打扮的少年探出头，警惕地打量着三人：“几位何事？本店尚未营业。”

萧瑟亮出玄铁令牌，并未完全展现，只让对方看清其上的特殊纹路：“故人推荐，求见主事，谈一笔大生意。”

那伙计看到令牌纹路，睡意瞬间消失，眼神变得精明起来，他仔细看了看萧瑟三人，尤其是气度不凡的萧瑟和气息内敛的唐莲，低声道：“稍候。”

门再次关上。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门再次打开，伙计侧身让开：“三位，请随我来。”

门后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料和茶叶混合的气味。伙计引着三人七拐八绕，并未上楼，反而走向地下。阶梯向下，光线愈发昏暗，只有壁挂的油灯投下摇曳的光晕。

气氛陡然变得隐秘而压抑。

司空千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靠近了萧瑟一些。唐莲则更加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伙计低声道：“主事就在里面。”说完，便躬身退下，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萧瑟与唐莲交换了一个眼神，唐莲微微点头，示意周围暂时没有埋伏气息。

萧瑟推门而入。

门内是一间不大的静室，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四壁皆是书架，堆满了各式卷宗册页。一股更浓的陈纸墨香和淡淡的防虫药草味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身形瘦削、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的文士正坐在桌后，低头翻阅着一本厚厚的账册。他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锐利，抬眼看人时，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内里。

他并未起身，只是放下账册，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最后定格在萧瑟脸上，声音平淡无波：“琅琊王府的令牌？几位面生得很，不知有何‘大生意’要与鄙人谈？”他便是璇玑楼主事，代号“璇玑”。

萧瑟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内外。他走到桌前，并未坐下，只是平静地直视着璇玑：“主事何必明知故问？落马坡的船，百花会的乱，王爷的令牌……我们为何而来，主事应当清楚。”

璇玑目光微闪，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仿佛早就料到的笑意：“原来是为那‘雾’而来。没想到，竟是琅琊王的人先找上门。”他语气微妙，似乎意有所指。

“我们是谁的人并不重要。”萧瑟淡淡道，“重要的是，百晓堂似乎知道那‘雾’的来历，并且，似乎并不希望它继续扩散。”

“百晓堂只做生意，不涉纷争。”璇玑滴水不漏，“消息可以卖，但价钱……可不便宜。”他打量着萧瑟，似乎在估量对方的筹码。

“阁下想要什么？”萧瑟直接问道。

“那要看阁下能给出什么。”璇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加锐利，“比如……诸位的真实来历？比如……那日百花会上，那位小兄弟情急之下喊出的……称呼？”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显然，百晓堂的消息灵通程度远超想象，连雷无桀那声“娘”都已知晓！

司空千落心中一紧。唐莲眼神微冷。

萧瑟面色不变：“我们的来历，与眼前的交易无关。至于价钱……”他顿了顿，“我们可以提供你们无法从别处获取的、关于那‘雾’的详细信息，包括它的特性、弱点，乃至可能的源头线索。这份情报，足以让你们百晓堂在未来可能发生的动荡中，占据先机。这个价钱，可还够？”

璇玑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这个提议极感兴趣。百晓堂立足之本，便是情报。若真能掌握那诡异邪雾的详细资料，其价值无可估量。

但他并未立刻答应，反而话锋一转：“情报固然诱人。但鄙人更好奇另一件事——诸位与‘那边’，又是什么关系？”

“那边？”萧瑟眸光微凝。

“自然是同样对那‘雾’极感兴趣，甚至可能……与之渊源更深的那一方势力。”璇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据鄙人所知，就在昨夜，也有人在暗中打探诸位的消息，出手阔绰，问的……可比王爷细致得多。”

萧瑟心中一凛！除了萧若风，还有别人在查他们？而且似乎也与虚雾有关？会是瑾仙公公？还是……？

他不动声色：“哦？不知主事说的是哪一方？”

璇玑笑了笑，却不再深入：“生意归生意，鄙人只是提醒阁下，这潭水，比您想的要深。您的情报，换百晓堂掌握的、关于那‘雾’近期活动规律及几个可能窝点的消息，如何？公平交易。”

他避重就轻，显然不愿透露另一方势力的信息，或者，那是待价而沽的另一个筹码。

萧瑟心念电转。对方掌握的信息同样关键，尤其是可能窝点！

“可。”萧瑟点头，“但信息需即刻交付，并保证准确。”

“百晓堂的信誉，阁下尽可放心。”璇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细长铜管，递给萧瑟，“里面是约定的东西。阁下那份……”

萧瑟并未去接铜管，而是从怀中取出一页薄纸，上面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关于虚雾特性及部分弱点的简述，关键处皆用了只有百晓堂才能看懂的密语符号：“这是部分定金。确认你们的信息无误后，再付剩余。”

璇玑接过纸张，快速扫了一眼，眼中闪过明显的震惊和满意之色，显然上面的信息极其珍贵。他小心收好，将铜管推了过去：“爽快。合作愉快。”

萧瑟拿起铜管，入手微沉。

交易完成，气氛却并未缓和。

璇玑忽然又道：“看在阁下如此爽快的份上，附赠一个消息。王爷对诸位维护有加，但宫中……并非只有一种声音。有些人，对诸位‘海外来客’的兴趣，恐怕远超王爷预估。阁下……好自为之。”

这是在暗示皇帝或其他皇族可能对他们有不同态度？甚至……猜忌？

萧瑟目光一沉：“多谢提醒。”

不再多言，他转身带着两人迅速离开。

走出听雨阁，重回天光之下，三人却都觉得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更重的石头。

百晓堂的消息拿到了，但似乎引出了更多谜团和潜在的威胁。

另一股调查他们的势力？宫中的猜忌？

萧瑟握紧手中的铜管，眼神锐利如刀。

必须尽快解析其中的信息，找到虚雾巢穴。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