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花瓣（二）

“我们是来自现……”我正欲开口解释，却被缱池打断，她说：“我是未来的你，穿越时空来的，来自十六年后。”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这么低龄科幻片风格的解释，人家也不会相信吧？不过还好缱池和小缱池的五官长相实打实地相同，增多了不少可信度。我偶然间发现食用虫鬼肉可以汲取他们的力量，还可以保持身体的年轻。在将此种方法推荐给其他人使用后，我发现只有我和缱池可以从中获得增益，其他人吃了便会陷入癫狂，最终导致死亡。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果不其然，小缱池并不相信，用一种“不要把我当成傻子好不好”的眼神看着缱池。

“啧，你还不信呢。”缱池盘腿坐在床上，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石榴牌香烟，抽出一根丢给小缱池，说：“喏，你最爱抽的烟。”

“我不会抽烟呀……”小缱池下意识想接住那根香烟，却没有成功，被砸中了额头。

“你六岁时住在外婆家，总想跟那群大孩子玩，人家却不怎么爱搭理你，他们为了找乐子，把你推进渠道里，你被冲走老远，要不是最后扣住渠道壁的缝就淹死了。”缱池并没有理会小缱池，自顾自地点燃一根香烟，说道：“那次你因为太拼命扣渠道壁，右手中指和食指的指甲都断了一半，流了好多血，没错吧？”

“我记得当时是爸爸妈妈带我去外婆家玩，镇里的孩子都很喜欢我，天天找我一起玩，我因为太贪玩，不小心脚滑掉进渠道里，不过很快就被大家合力救起来了。”小缱池坐在门边，回忆片刻，说道。

“你妈是干嘛的？”缱池闻言，皱着眉问道。

“律师。”小缱池说。

闻言，我也皱起眉。我记得很久以前缱池说，母亲从小体弱多病，虽然考上法学院，但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大学都没有坚持读完便因为身体原因休学，过了休学期限身体也没有丝毫好转，只能被迫放弃从小为之努力的成为律师的理想。难道在这样的梦中，一切都会往期待的方向发展吗？

“你为什么要去幕汀上学？”缱池将吸了一半的香烟丢出窗户，盘腿坐在小缱池面前，直视她的眼睛，问道。

“爸爸说那里有一所很好的中学，我去那里的话以后发展会更好。”小缱池不敢与缱池对视，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说道。

缱池这样的眼神连我都觉得凶悍，更不必说未经世事的高中生小缱池了。

“你爸叫上官筠野对吧？”缱池挑眉道：“他那么没心没肺的人会在意你学习好不好？”

“不许你这么说他。”小缱池抬起头，倔强地与缱池对视，说：“我爸对我可好了！他特别关心我！”

话说到这里，我完全明白了，缱池和小缱池的相同之处只有姓名和长相，她们经历了完全不同的成长轨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亲身经历理想中的生活，知情的情况下亲眼看着另一个自己正在经历曾经理想中的生活，怎么想都是第二种情况更令人悲伤，我想起末日前在网络上看到过的一个笑话，大号练废了的话就趁年轻赶紧开一个小号，意思是生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没有按照期望成才的话，可以趁年轻尚可生育，再生第二个孩子，由于吸取了培养第一个孩子的失败经验，第二个孩子按照期望成才的几率便会更大。现实的世间中很少有事情会朝期望的方向发展，亲眼目睹鳞中世界的美好时，我觉得自己是笑话里失败之后被果断抛弃的第一个孩子，或许和小翼亭交谈后，就会得知他的父亲并没有在他五岁时因车祸去世，他的母亲也没有因悲伤而患上精神疾病。

我注意到缱池的眼眶红了，她将身体转去另一边，说：“你先去楼顶等我，我再和她聊一会。”

我坐在楼边沿，望着人流逐渐稀少的街道，一根接一根地吸着香烟，大约吸完十几根香烟之后，缱池坐在了我旁边，她说：“琉香的下落问出来了。”

“什么时候行动？”我递给缱池一根香烟，问道。

“后天。”缱池接过香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她说：“这个鳞中世界的一切都是因迷惑琉香而生，她离开的话，一切都会重启，变化为新的世界，小缱池小翼亭就都没了。”

我没有开口，沉默着等候缱池的下文。

“我想把小翼亭和小缱池都带出去，带回现实世界。”缱池说：“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我说：“他们美好又纯洁是因为这个世界，是因为可以称得上完美的环境和家庭，濒临破碎的现实世界不可能这样美好，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变成现在的我们。不对，温室里的鲜花会凋零于寒冬，他们连成长为现在的我们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很快就会死在绝望与痛苦之中。”

“那就由我来保护他们，由我来保护这虚幻的美好。”缱池说。

“还有我。”我说：“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缱池闻言，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

“明天做什么？”我问道。

“这个世界有人类创建的秩序吧？”缱池点燃香烟，看着我，灿烂地笑着，说：“咱们去做点违法乱纪的事吧。”

“不好意思，管制刀具不可以带入商场。”商场门口的保安将我与缱池拦住，说道。

“这是塑料刀，送给我侄子的礼物。”我抽出息风，说：“不信你可以用金属探测仪扫一下。”

龙骨并不是金属，或许人类在短暂的文明跨度中从来都没有听闻过这种物质，虽然息风和顿雷的坚韧度和锋利度足以劈开商场楼，但仍毫不费力地被塑料刀的名号所隐蔽。

“保安也太好骗了。”缱池将顿雷收入刀鞘，当着众保安的面，就大剌剌地笑道：“今天或许有人要失业了。”

“你好歹等走远一点再说呀。”我拍了一下缱池的屁股，悄声说：“你一句话引来六个保安暗中盯着我们。”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缱池调皮地眨眨眼，说：“咱们去看看衣服吧。”

我与缱池走进商场二楼的一家服装店，她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眼睛仿佛放出了喜悦的光，我已经忘记上次看见缱池这样的眼神是在什么时候了，不论斩杀过多少敌手，不论再残忍果决，她也是个姑娘，或许再多鲜血也磨灭不了她喜欢漂亮饰物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