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好单纯,一点戒心也没有,说什么都信,我俩这样子一看就不像好人吧。”我坐在沙发上,将息风放于身边,见女人走进厨房泡茶,悄声对缱池说。
“我妈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人。”缱池看着女人的背影,将顿雷放于身边,说道:“不过确实有时候看起来傻乎乎,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麻烦您了,让我来吧。”不知为何,看着女人小心翼翼提着内壁被水汽充满的玻璃茶壶走来,总害怕她会不小心烫到自己,我顺手接过茶壶,将茶水倒在女人提前摆好的玻璃杯中。
“请问您怎么称呼?”缱池问道。
“我叫绘麟。”女人说:“两位怎么称呼呢?”
“我叫缱池。”
“我叫翼亭。”
“我好像从来没有听筠野提起过二位,你们是他儿时的朋友吗?”绘麟说。
“其实我们不是筠野的朋友。”缱池盯着绘麟,坏笑了一下,说:“我们是来绑架你的。”
“啊?”坐在茶几对面绘麟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凳子。
“上官筠野成天在外面赌博你都不知道吗?”缱池勾着绘麟的下巴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他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我们只好把你绑了卖到大山里给别人当媳妇了。”
眼前的场景看的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缱池这是在抽什么风,不过她应该有自己的考量,应该不是纯粹为了找乐子吧。虽然不知道缱池想干嘛,但帮助她已经成为我下意识的举动,我尽力露出自己最猥琐的笑容,说:“你这样白白净净的城里女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嘿嘿。”
“别急两位。”我看得出,绘麟现在非常害怕,她缩在电视柜边,身体抖得像筛糠,可依然尽力装出淡定自若的表情,说:“我可不可以提个意见?”
“可以。”我说。敢情缱池时常产生的奇怪思路遗传自母亲,绘麟一看就是有想法的人,被歹徒绑架还会想提个意见。
“两位应该是专门干讨债这一行的吧,我觉得你们剌我一个肾比把我卖去山里要赚的多一点。”绘麟认真地说道。
闻言,我愣了一下,一时没搞清绘麟是在正儿八经地提意见还是在开玩笑。
“你怎么那么傻?”缱池冷哼一声,说:“就你这身体,少一个肾还活不活了?”
“真的,我觉得这样真的能多赚一点,我看电视剧上演……”绘麟慌忙解释,说到一半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小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
“刚才那些都是逗你玩的,我是你女儿。”缱池说:“未来的。”
“咦?怎么会呢,筠野说不想要孩子,当时我还因此和他大吵了一架。”绘麟仔细地端详缱池的脸,紧蹙的眉很快舒展,没有提出任何疑问,突然扑进缱池怀里,说:“怪不得我感觉你和我长得像,原来是我未来的宝贝女儿!”似乎由于常年身体抱恙,绘麟很瘦,个子也不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小巧玲珑的,很可爱。她抱着缱池的模样不像在抱女儿,反而像小女孩抱妈妈。
只一瞬间,缱池的眼圈就红了,她对绘麟的爱和对筠野的恨成正比,她心中最亲的也是唯一的亲人便是绘麟,即使是缱池也无法压抑这样的情绪,她慌忙将手伸向自己的腿,对于她极其了解的我自然知道她是想掐自己的大腿,企图用疼痛来压制快要涌出的泪水。由于绘麟抱缱池时采用了极其用力的嵌入式拥抱,导致二人身体几乎融为一体,缱池的胳膊被箍着,可供手寻觅的范围有限,她又迫切地想止住泪水,没分清触摸到的是不是自己的腿就猛地掐了下去。
“哎呦!”绘麟痛得喊了出来。
结果自然是缱池掐错了,她的手劲大到离谱,这样卯足了劲的一下,掐我没准我都得叫,一般人还真受不了,一下就把绘麟掐得喊了出来。不行,这样的场景不能笑,我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这么想着。
绘麟撅着嘴坐在沙发角角,眼中噙着来自疼痛的泪水,她穿着白丝绸睡裙,被掐的地方刚好处于裙摆末端的大腿,淤青若隐若现。缱池对哄人一窍不通,她坐在绘麟身边,一个劲朝我使眼色,意思是,你快想想办法呀!我也冲缱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掐的,你自己想办法哄。
“对不起嘛。”缱池见靠不上我,硬着头皮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讨厌我呀?”绘麟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和软软的哭腔:“未来的我不是个好妈妈吗?”
一看缱池的表情我就知道,现在她就算掐掉自己一块肉也止不住眼泪了。哭泣在缱池看来是软弱的表现,她会哭,但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她哭,连我也不行。多年的血腥猎杀不仅让缱池成长为能与神明匹敌的猎手,还让她本就匮乏的情感表达能力大幅退化,她不会表达情感,也厌恶表达情感,她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即便开口也从无好话。想必在宁静之日成长的绘麟无法理解在永恒之夜经历无止境搏杀的缱池,缱池表面上的冷淡足以令她察觉到厌恶,不过也很正常,或许只有我才能捕捉到如今缱池的喜爱。
缱池紧咬着牙,眼泪不停地顺着下颌滴在沙发上,我见状赶忙说道:“没有这回事,您是个好妈妈,缱池只是不会表达喜爱的情绪而已,来之前她夸您夸了一路呢,说您是她见过最温柔最漂亮的人。”
“真的吗?”绘麟水汪汪的眼睛期盼地望着缱池,似乎很想得到她的肯定回答。
“真,真的。”缱池哽咽道。
“我真的是个好妈妈吗?”绘麟问道。
我正准备做出肯定回答,就被缱池摁住胳膊,她看着绘麟的脸,坚定地说:“是的,你就是我的太阳。”
“那你抱抱我。”绘麟展开双臂,对缱池说:“抱抱我,我就信了。”
缱池认真地展开双臂,与绘麟拥抱,她的脸紧紧地贴着绘麟的脸,任凭泪水淌过绘麟的脸颊。
见状,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心中正感叹着呢,就听见绘麟和缱池鬼鬼祟祟地坐在沙发角角里说起悄悄话了,绘麟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刻意压着声音说道:“那个是我女婿不?感觉有点猥琐呀。”
“是的。”缱池也压着声音说:“没有哇,他那里猥琐了?”
“他刚才说,你这样白白净净的城里女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这句话的时候,那个表情,好猥琐呀,像老流氓。”
“哈哈哈哈哈!”缱池扑哧笑出声来,凑到我身边,大剌剌地拍着我的肩说:“他很帅的,只是太会演流氓而已。”
他奶奶的,早知道缱池只是找个乐子我就收敛点演了,我尴尬地咧起嘴,极力防止笑容与方才的猥琐沾边。绘麟于缱池高中毕业时去世,在现实世界时我从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出师不利,第一次见岳母就留下了个猥琐的印象。
后来我们就轻松愉快地聊起天了,绘麟的好奇心和缱池一样强,还很健谈,小嘴儿哒哒哒地将我和缱池的前半生问了个底朝天。绘麟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在问完缱池的年龄之后,又顺滑地将话题过渡到与皮肤保养相关的事情上了,她很想知道为何三十二岁缱池的皮肤比二十三岁的自己还要好。缱池皮肤好的原因是吃了虫鬼肉,但她不能说出永恒之夜的厮杀,不善言辞的她自然也不擅长说瞎话,方才被问到脸上的刀疤时,居然说是一不小心摔出来的,而绘麟居然也轻易地相信了。缱池和我一样对护肤一窍不通,撒谎都不知道从何撒起,正在我们绞尽脑汁编瞎话的时候,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