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回来一个奇怪的男人

晨露未干的山路上，小枫背着药篓跟在桔梗身后，熟练地采摘附近的药草。

“姐姐，犬夜叉他决定变成人类了吗？”

“他还在考虑。”

小枫皱起鼻子，狠狠掐下一颗药草：“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明明上次还兴高采烈地跟我说决定好了！”话音未落，她的余光忽然被山崖下方的某处吸引，动作瞬间顿住。

“姐姐！你看那边！”

桔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团焦黑的躯体正安静地躺着。他身上的腐烂味混杂着血腥扑面而来。

她轻盈地跃至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俯视着崖底的‘人’。那具焦尸躺在血泊中，胸腔还在微弱地起伏。

“还活着？”小枫抓紧背篓往后退缩了半步。

那具焦尸的手指颤动，溃烂的皮肉骤然暴露在空气中，求生的欲望使得他发出不被察觉地呓语，桔梗松开弓弦。

“姐姐！这肯定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总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

戈薇将盆中的清水浇灌在草药上，水珠顺着藤叶滚入土壤。她抬头看着坐在一旁捣药一边发愣的小女孩。

这已经是第三次发现她总是有意无意往那里看。

“小枫？”戈薇擦干手，走到她身边，“你最近怎么了？总看那个方向……”

小枫猛地回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没、没什么！只是……”她欲言又止，最终小声嘀咕。

“诶？”

“桔梗姐姐她……”她抬起头往村外不远处的山洞看去，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迟疑着。

“她捡回来一个奇怪的男人。”

天空最后一丝阳光被吞没，整片天空变成均匀的灰白色。风更冷了，带着雨前的腥气，神社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是烧毁村庄的强盗。」

当戈薇站在爬满青藤的洞窟前时，某种不安感刺痛着她的心脏。

这里似乎与记忆不一样，上面还爬着绿色的藤蔓，生长出记忆中不属于这里的生命。

里面有血腥味飘出。她攥紧手中的弓箭。

洞内的环境潮湿且黑暗。她往里走几步，光线骤然稀薄，只剩从洞口漏进的一点微光，斜斜地打进黑暗里。

直到走进最深处，黑暗开始一点点消散，地上的血迹蜿蜒流向阴影里。那里蜷缩着一团黑影。

“你来了。”

戈薇猛地僵住脚步，滚烫的血液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停滞一瞬。

这个声音……

即便是在闭上眼的黑暗中，那张苍白而阴郁的脸依然会张开血盆大口，变化成各种各样地形态，不断地、无法掌控地出现在最深层的噩梦中。

那个无数次置她于死地的人……

奈若！

愤怒最先涌上来灼烧胸膛，她几乎立刻拉开弓箭。“奈若……”她低喃出声，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稳，可握弓的手轻轻发抖。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复杂、近乎不甘的情绪。

他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

仿佛过去的战斗都成了可笑的徒劳。

但随着距离的靠近，她发现他和记忆里那个总是戏谑冷笑、操纵阴谋的妖怪完全不一致。

此刻的他，不再有令人致命的瘴气。身上缠满的绷带、面无全非的容貌以及无法动弹的身体，似乎都只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全身受了严重的灼伤」

「尤其是脸，烧得都认不出来了」

枫大人回忆的画面此时具像化。

身旁放着空碗的米粥。

「吃过稀饭后，他渐渐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奈若？”他的眼睛转动，沙哑难听的嗓音咀嚼着这个名字，语气偶尔停顿似乎满意这个姓名，“是你给我取得名字吗？”

看着越走越近的巫女，他紧盯的眼睛，像蛇一般缠绕上来，“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只有那只眼睛。他发现了她越握越紧的弓箭，“你想用她的模样来杀了我吗？”

“那快来吧。”

“我终于要解脱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

“你以为我不敢吗！”戈薇猛地冲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焦黑的躯体，破魔箭在她手中泛出刺眼的光。

箭尖一刹那悬停在鬼蜘蛛喉咙上方。

但手竟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灵力在阻止她，似乎在提醒眼前的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

鬼蜘蛛的独眼一眨不眨地凝视她，“动手啊……”他嘶哑着催促，“用你那双…和那个女人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死去…”

箭尖突然下压，刺破他颈间的皮肤。即将贯穿喉咙的刹那。

「轰！」

破魔箭‘咔嚓’一声落地，断成两半。戈薇剧烈喘息着，手掌间的月亮印记发出光亮，勉强阻挡反弹回来的灵力。

她看着断裂的破魔箭失了神。

怎么会……

明明只差一步，最后一步。

鬼蜘蛛怔了一瞬，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地大笑，笑声牵扯到胸口的烧伤，很快变成咳嗽，“原来…咳咳…你和她一样心软…”

“这可…不妙啊…”

暴雨瓢泼，雷声在云层间翻滚，整个村庄都被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之中。

“杀生丸少爷，您去哪？等等小的啊——”

邪见的呼喊声淹没在滂沱大雨中。

杀生丸步伐未停，踏过积水时水面泛过涟漪，映出他冷峻的身影。

身形一闪，耀眼的妖光迸发出。刹那间，化作流光直冲天际，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留下一道轨迹。

邪见呆立雨中，仰望着逐渐消失的光团：“又、又丢下小的一个人……”

大雨如注。

冰冷的雨水顺着戈薇的发梢不断滴落，打湿了她的睫毛、脸颊，最后汇聚滴落。

眼前的视野模糊不堪。

让她分不清也看不懂这个世界。她握着弓弦的手越来越用力，全然不知指尖何时被它划破，直到指缝间渗出血液。

蓦地，一双黑靴踏入她的视线，深深陷入泥水之中。

“手，怎么了？”

戈薇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杀生丸目光落在她渗血的指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他倏然扣住她的手腕，弓箭应声坠落，砸在水坑之中。

妖力覆盖，细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为什么？”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她的掌心滚烫，指尖却冰凉，“我明明……应该亲手了结他的……”哽咽让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可我下不了手……”

有滚烫的水珠滴在他的手上。

杀生丸静默了片刻。

雨水打在他们之间的地面，溅起微小的水花。

雨势似乎骤然加剧。在她低垂的视野里，那双黑靴无声地转向，踏着雨水逐渐离去，混入雨声，最终被吞没。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轰隆」一阵巨大的雷声。

戈薇怔然抬起头。

那一尘不染地银发暴露在雨水之间，妖瞳中涌起的戾气尚未完全消散。他站在洞口与她对视，鲜红的血液还附着他妖爪间，顺着利爪滴落。

与雨水一同渗入泥土中。

*

黑暗像蛛网一般缠住四肢，戈薇想挣扎，却发现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她被定在原地，阴影以飞速席卷而来，逐渐显现出奈若的身影。他缠绕着绷带，全身漆黑，与四周融入在一起。

他的躯体散发着难闻的气息。无数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直勾勾地盯着她。

“戈薇……”

像是千百个亡魂的呓语吞噬她的意志。

她低头，脚下全是奈若身体的触须。他肉体苍白的手指从背后抚上她的脖颈，冰冷得如同一具死尸。

“你逃不掉的……”

他的低语渗入耳膜，“杀生丸能替你杀一次，能替你杀千次万次吗？”突然，奈若的面容扭曲变换，竟成了她自己狞笑的脸。

“他终究，”那张属于‘她’的嘴唇微张，吐出无比恶毒的诅咒，“只会因你而死。”

戈薇的呼吸骤然停滞。

“……似乎是染了风寒。”

她猛地睁眼，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近在咫尺。她的身形骤然一顿，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抵挡。

“做噩梦了？”对方担忧地蹙眉，这个细微而关切的神态使得眼前的人变得真实。

“桔……梗？”

桔梗的眉眼间少了很多冷漠，多了很多温和。她看见桔梗的唇一张一合，温声道：“不要说话了，你生病了。”

雨点密集地打在屋顶瓦片上，发出声响。窗外电闪雷鸣，却与屋内的温暖格格不入。

火焰噼里啪啦声混杂在安静的屋中，身上的被褥开始染上温度，她的意识逐渐回笼。她转动着脑袋，这才发现周围坐满了人。

小枫跪坐在她身旁，双手撑起，探身过来看她的病情，“妖怪姐姐！”小女孩冰凉的小手贴上戈薇的额头，嘟囔着，“好像温度还是很低啊。”

“邪见！你这火根本不够热啊！”小枫突然转头喊。

“我已经很努力在烧了！”

是邪见的声音。

“真没用…”小枫一把抢走邪见的人头杖，翻来覆去地研究，半天都没找到机关，“这个怎么用啊。”

“人头杖岂是你这种凡人能使用……噶！”

小枫用男头的那面奋力地给了绿妖怪一击。

戈薇微微侧头，看见犬夜叉靠墙盘腿而坐，眼睛虽然闭着，但耳朵明显动了动。“别死了啊，臭女人。”

小枫气呼呼地抡起人头杖，转成女头那端朝犬夜叉砸去，“只是普通的风寒！”

“痛死了啊你这小鬼！”

一旁的邪见手忙脚乱地接住这从天而降的草药，“这、这是哪来的？！”它吓得差点跳起来：“杀生丸少爷，这莫非是您……”

戈薇的视线穿过他们混乱的身影，在房间最远的阴影处捕捉到一抹银色。

杀生丸倚在门框边。他没有靠近，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与喧嚣的人群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