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全都是妖怪的痕迹。”
小枫将火把举高，洞内狼狈不堪的场景让她不寒而栗。血液飞溅四处，空气中还混杂着各种妖怪的气息。
桔梗蹲下身，将沾染血迹的泥土拾起，细细摩挲在指尖：“看来他已经被妖怪吞噬。”
小枫不由地看向戈薇。
昨日暴雨中，杀生丸将虚弱不堪的戈薇带回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以及她梦中反复的呢喃，更让她担忧。
“妖怪姐姐……”
戈薇站在鬼蜘蛛经常躺的位置，那张草席上全是干涸的血液。她几乎能想象杀生丸的妖爪将鬼蜘蛛贯穿的画面。
草席周围的杂草已完全枯萎，瘴气隐隐约约环绕在它们周围。是她厌恶的气味。
奈若独有的气息。
他还是复活了。
“我没事，小枫。”戈薇紧了紧手中的长弓，“我会亲手了结他。”
不管是这个时空还是未来五十年。
“不好了！！两位大人！”村野的声音从洞外传来。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紧急的情况使得他话都说不清，“是妖怪……一大群妖怪在进攻村子！”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妖怪攻进来！”桔梗也顾不及考虑鬼蜘蛛的事情，抓起弓箭急忙朝着村庄赶去。
戈薇跟上，步伐加快：“有人员伤亡吗？”
“这倒是暂时没有。”村野紧跟其后，说着说着有些困惑，带着一丝不确定，“只是……后面突然来了对妖怪兄弟，他们似乎在帮我们击退妖群？”
“看来是犬夜叉他们。”
“你们快去多备一点人马！”
此时的枫之村早就乱成一团，整个村庄被无数个怪物包围住。它们摆动扭曲的身体，密密麻麻地交缠在一起，地上沾满了恶心的粘液。
村民用铁制的工具和木盾反击，远处安排了一只使用弓箭的队伍，他们一致对准妖怪的心脏，将其纷纷击退。
但人类的力量终究很难抵挡妖怪，他们额头沁满汗水，焦灼地提高警惕。
一道清冽的灵箭突然从村口射来，瞬间贯穿数只妖怪的头颅。
霎时间，数百只猩红的眼睛齐刷刷转向声源，贪婪的目光黏腻般的粘在两个巫女身上。
戈薇和桔梗背对着形成防御圈，两只注满灵力的箭同时离弦，精准地贯穿来自两个方向的妖群。
小枫仰头望着逐渐挡住天空的妖群，皱着眉说：“难怪结界支撑不住…”她跟随姐姐这么久，也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妖群。
越来越多的妖怪如潮水涌来，戈薇急促地说道：“这样下去，村庄会被完全破坏。它们似乎会被灵力吸引，我去将它们引开！”
桔梗握住她的手腕，“不行，太危险了。若是出现意外，你没办法逃脱。”
“可是！”
她看着源源不断地妖怪，冷下目光：”只靠我们的力量，恐怕难以抵御这样的数量。”
话音刚落，一道红光撕裂眼前的妖怪。火红的身影从天而降，银发在月光下闪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桔梗！”
犬夜叉没有停留，尾声还留在原地，身体已经冲入妖群中厮杀，顺便一脚踢飞一个试图偷袭的蛇妖，“还真是有精力啊，这群没用的小杂碎！”
紧接着。
金色的光鞭如闪电般划破长空，所过之处群妖尽数被拦腰斩断。烟尘散去，杀生丸的身影渐渐清晰，银发在妖风中纹丝不动。
“就你这种方式，”他冷眼看着满地的残肢，“打算打到什么时候。”
“切！少说废话！”
“吵死了。”
“你这家伙！别打脸啊！”
两只犬妖一齐跃入空中击碎肆意妄为的妖怪。视野内的妖怪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桔梗冷静下来，“这群妖怪全是朝着四魂之玉来的。”虽然分散各处，但似乎都在搜寻什么，逐渐都在往中央的屋子靠去。
“四魂之玉？”
对了，这个时空，四魂之玉还存在！
“但我明明已经隐去了四魂之玉的气息，这群妖怪又怎么会知道。”
「听说四魂之玉，」
「是在你姐姐身上。」
“是鬼蜘蛛！”小枫突然想起来，“那个人，问过我四魂之玉是不是在姐姐身上。语气那么笃定，一定是他！”
戈薇脸色一沉：“他确实一直觊觎四魂之玉的力量，但如果真是他……”
她突然顿住。
等等，这个时间节点……
难道……
“糟了，它们察觉到四魂之玉的位置了！”
戈薇呼吸一滞，来不及了。
一层光芒突然笼罩在小枫，“诶？”小枫眼里充满了不解，“为什么在我布下结界？”
戈薇双手紧按小枫瘦弱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急促：“等事情结束我再和你解释，现在先待在这里，好吗？”
她早该想到的。
“不用我一起吗？”
“外面太危险了。”戈薇认真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不管听见什么声音，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离开这个结界。”
小枫微愣，眨了眨双眼，忽而扬起灿烂地笑容，“你在担心什么呀，妖怪姐姐，我不会出事的。”她晃了晃背后的箭筒，“而且我还有破魔箭。”
戈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掩不住眼底的不安，“我和桔梗很快就会解决那些妖怪。”
“那你们要小心——”
与桔梗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后，再转身时眼神已变得锐利，两人同时朝着四魂之玉所在的方向疾奔而去。
妖怪们很快被两位强大的巫女驱散开。
——
「哗啦！」
声音突兀地刺破村庄的寂静。
一只落单的蜘蛛妖从墙缝钻出，八只复眼诡异地转动着，突然劈开草屋屋顶。
缩在角落的小女孩惊恐抬头，正对上一张扭曲的人脸。妖怪的腹部竟浮现出惨白的人面，嘴角咧到耳根，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女孩脚边。
小枫的瞳孔猛地收缩。
「无论如何，都别离开结界」
原本迈出半只脚却突然想起戈薇的叮嘱，立刻又撤了回来。
可是那人脸的妖怪笑意更甚，倾身将鬼脸贴近将小女孩的去路堵住，贪婪地张开血盆大口。
她看着蜘蛛妖缓缓抬起泛着寒光的肢体。
“抱歉……”
小枫闭了闭眼睛，“但我不能见死不救…”
猛地睁开撞出结界。风掠过耳畔的瞬间，她已利落地搭箭拉弓。
一支利箭精准地击中它长满毒毛的脚。蜘蛛妖发出刺耳的吼叫，额头的复眼中映出小枫的身影。
“你没事吧。”小枫一把将女孩护在身后，蹲下身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一遍。小女孩摇了摇头，嘴唇颤抖地刚要道谢。
“小枫大人！小心！”
但太迟了。
蜘蛛妖断裂的伤口处突然爆出一根毒刺，迎面撕裂空气，直射她的心脏！辛加从身后一瞬间猛扑上来，用身体狠狠撞开小枫。
‘嗤！’的一声毒刺擦过左眼，在眼角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小枫踉跄着跪倒在地。
细密的毒毛像有意识一般，顺着撕裂口开始疯狂钻入她的皮肤。她的左眼像是被火焰灼烧，白烟从指缝间丝丝缕缕升起。
好疼……
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捂住的左眼已经无法睁开。
辛加嘶吼着化成猛兽的模样，消失在原地。小枫赶紧制止：“辛加！别去！它身上有毒！”
它听见小枫的声音，在空中的动作停住一秒，就这一秒，蜘蛛妖捕捉到它的迟疑，后背长出一只比房屋还高的手掐住它的脖子。
一支箭再次袭来。
蜘蛛妖的复眼中映出染血的小身影，咧着嘴松开辛加，它张开八只大手，延长到她的身体四周。
“我的箭……”
妖怪停下动作，
只见她咬紧牙关，颤抖的手指再次搭上弓弦。鲜血顺着下巴滴在箭羽上，洁白的羽毛被染得通红，“可不是白练的啊……笨蛋！”
破魔箭离弦而出，正中蜘蛛妖的心脏。
妖力从伤口处开始崩溃，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全身。
在凄厉的哀嚎中，它的身体化为灰烬，被带着血腥味的风吹散。
小枫脱力地向前栽去，却被一个温暖的身体稳稳接住。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辛加焦急的瞳孔，和远处正朝她奔来的两道身影。
*
“……戈薇。”
桔梗不忍地制止她，声音很轻。
灵力在戈薇指尖流转，可小枫左眼的伤口已经无法再吸收任何治愈的力量。那些溃烂的纹路如同蛛丝一般蔓延，凝固成无法治愈的伤疤。
她失败了。
戈薇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明明已经拼尽全力改变过去，可命运却以另一种方式嘲弄她。
奈若依然复活，小枫依然永久失去了她的左眼。
“已经……”桔梗别开眼，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一滴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她紧握的拳头上，“没有办法了。”
“我要再试试。”
戈薇固执地摇着头，义无反顾地不断释放着灵力。可灵力带来的反馈永远是没办法的挽救。
明明她已经尝试改变过去了，为什么……
“你在哭吗……妖怪姐姐……”
女孩虚弱的声音让戈薇猛地僵住。
“小枫！”
戈薇赶紧停下动作，想触碰她，可手指悬在空中，最终只是蜷缩着收回。
小枫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而是戈薇蹙起的眉头和泛红的眼眶。“我…我没事。”
但睁眼的瞬间，却发现左眼的视野已经完全消失，她茫然地抬起手放在左眼前摇晃几下。
可那里，只剩永远的黑暗。
良久，她释然地垂下手，“那个孩子…安全了吗？”
“安全了，她安全了…”戈薇的眼泪涌出，“你为什么这么傻！我明明告诉过你……”
当她再次回到那里时，空荡荡的结界让她的心脏都要停止。
废墟之间，辛加将自己的身躯蜷成保护圈，将小枫和小女孩紧紧护在怀中。小枫的弓箭断成两截散落在地。
结界在亮着光。
只差一百米的距离。
她离安全，只差一百米。
在听到女孩没事后，小枫松了口气，“可是…那个孩子会死的。用我的一只眼睛换一条生命…很划算啊。”
戈薇再也忍不住，将小枫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浸湿了小女孩的肩膀。
她终究……没能改变任何事。
“没关系的…”小枫强撑起身体，声音里带着疼痛却依然温柔，“巫女本来就是要保护大家的。”
历史会继续它的轨迹，枫会活下来，成为她所认识的那位坚强的独眼巫女。
她轻轻松开小枫，用袖子擦干眼泪，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你会成为很了不起的巫女，枫。”
小枫抬起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谢谢你，妖怪姐姐。”她继续说着：“但是…有些事是必须发生的，对吗？就像姐姐说的……巫女的职责……”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大量的失血和剧痛终于耗尽了这个小战士最后的力气。
“好了。”
桔梗俯身，手指轻轻拂过小枫的额发。她轻声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随着被子仔细掖好的窸窣声，桔梗的掌心隔着棉被开始有规律地轻拍。那是戈薇无比熟悉的安抚动作。
五十年后的战国，枫婆婆哄小玲睡觉时，依旧保持同样的姿态。
小枫在枕头上蹭了蹭脸颊，睫毛在烛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屋里真温暖啊……”她的声音渐渐染上睡意，“就像小时候……”
“姐姐…”
桔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嗯？”
“我以后能成为像你一样的巫女吗？”
“今天用破魔箭救人的时候，你已经很像了。”
“妖怪姐姐说未来…”小枫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们会一起守护村子，那样的日子快点来吧……”
“我们小枫...”桔梗望着妹妹手臂上未愈的伤痕，指尖凝起微弱的治愈之光，“很快就会...”
听到答案，小枫终于开心的笑了一下。
戈薇默默退至到屋外。月光静静地打在枫之村的屋檐上。她后退半步藏在阴影之中，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
屋内传来小枫带着睡意的呢喃：“你们会永远陪着我吗？”
“会的。”桔梗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戈薇仰起头，试图将泪水回到眼眶中，直到看见那孤寂的明月。她一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掌心。
可她知道，这个承诺终将落空。
夜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擦过她的脚边。她压抑住自己的哭声，销声匿迹在这冷风之中。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
戈薇浑身一颤，抬起泪眼。
白衣巫女屈膝蹲在她面前，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指腹拭去戈薇眼角的泪痕。
“我害怕...”她说。
“害怕无论怎么努力，历史还是会重枉！”
一个巨大的石头突然飞来，将这个聒噪的小妖怪砸倒。它艰难地抬头，却看见自家主人连脚步都未停顿，径直朝着巫女走去。
杀生丸问：“发生什么了？”
只是一夜没见。
他将这群妖怪送走花了不少时间，本来早该结束，那半妖偏要一个个用爪子撕碎以证明自己的低贱妖力。
“没、没事。”
戈薇赶紧站起身，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她转向桔梗，声音还带着颤抖，“小枫需要静养，我今晚就不留在这里了。那我先走了。”
桔梗看了她身旁的杀生丸一眼，轻轻颔首，“早点休息。”月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随后拨开草帘回到了屋中。
“走、走吧！”
戈薇先一步离开，此时的村庄已陷入安静，没有声响。但她却听见了自己佯装镇定咽唾沫的声音，以及身后跟随的脚步声。
胸腔内震耳欲聋地心跳声，几乎要在祈求他不要开口。
至少不要现在……
她的手心早就被掐得不忍直视。可脚步声却一点点靠近，直至他的阴影完全覆盖她的一瞬间。
不要……
“戈薇。”
这声呼唤让她的心脏漏跳一拍。鼻子猛地发酸，她仓促地低下头，可眼泪比理智更快，已经不受控制地涌出、掉落。
偏偏要这个时候。
偏偏要在最容易克制不住情感的时候，亲口喊出她的名字。
“我什么也阻止不了……”她还是说了出来，“小枫的眼睛……”声音断断续续的，唯有掉下的泪水在夜里亮着光，“那双那么明亮的眼睛。”
“都怪我……我应该带她一起走……”
邪见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时妖怪太多了，您就算带着她也无法顾及到她。”它试图安慰着：“况且这只不过是平行时空的投影……您没有必要自责。”
“我只是希望她能过得更好……”她低着头偷偷擦拭眼泪，“至少，不要像枫大人那样辛苦。”
杀生丸注视着眼前颤抖的人类少女，沉默在月光下蔓延。
这只大妖怪向来不擅长应对哭泣，更应付不了人类多变的情绪。但此时罕见地没有再继续保持沉默。
“你以为失去一只眼睛，就会让她变成废物么？”
戈薇的身形骤然僵住。
邪见在一旁欲哭无泪，都这个时候了，不是该好好安慰这巫女吗，怎么话还是说得这么难听。
它想了一会儿，又无奈叹气，不过若真会说安慰人的话，恐怕也不是杀生丸少爷了。
“若真在意那个小巫女，就去教会她，如何用一只眼睛继续战斗。”
他的声音却再次在背后响起，可语气早就没了以前的疏离和冷漠，此时此刻，简直温柔地不像话。
泪水再次一瞬间模糊视线。她看着眼前空荡的森林，往前迈出一步，又一步，直到内心翻涌的情感再也克制不住。
她猛地转身，扑进了他怀里。
“！！”邪见吓得它最珍爱的人头仗直接掉在地上，嘴张地能塞下一颗完整的鸡蛋。
“最后一次……杀生丸……”泪水几乎哭湿了他的衣襟，戈薇双手紧紧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全然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就让她抱最后一次就好。
“难看死了。”
邪见默默地吐槽。
戈薇的哭声顿时更加汹涌。
杀生丸金眸微眯，冷冽的视线扫了过来，周身的妖气陡然变得危险而压抑，小妖怪吓得立马不敢再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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