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滴声先钻进耳朵，轻而规律，却像带着某种安定的力量。林砾睫毛颤了颤，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头顶是泛着冷光的白色天花板，视线慢慢聚焦时，才感觉到右手被什么温温地裹着，掌心的暖意透过薄毯渗过来，带着点熟悉的、让人安心的触感。他侧过头，就看见花咏趴在床边，手肘撑着床头柜，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指腹无意识地蹭着他的手背，花咏的头发有点乱，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眼底，可林砾还是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还有眼尾没褪去的红血丝，显然是守了他整整一夜，连姿势都没怎么换过。
门外传来轻轻的说话声，是常屿的声音，带着点刚松口气的轻缓。
“…… 那就好，关键脏器没受影响，就是失血多了点，醒了就好办了。”
接着是医生的应答，然后门被轻轻推开，常屿手里还攥着病历本，指节因为之前的紧张有点泛白，刚迈进来就顿住了，看见林砾睁着眼望过来，眼睛一下子亮了，脚步放得极轻地走过来，声音压得低却藏不住惊喜。
“宝宝，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啊…… 爸。”
林砾的声音有点哑，刚开口就咳嗽了两声，常屿的声音不大，却还是把花咏惊醒了，他猛地抬头，眼神里还裹着噩梦的慌乱，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就喊出声。
“不要，不要，小砾，别过去”
话出口才回过神，花咏的视线飞快落在林砾脸上，看到林砾好好地睁着眼看他，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下来，握着林砾的手又紧了紧，指腹甚至有点发颤，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小砾，你醒了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事”
林砾看着他眼底没散的慌，心里软了软，想抬手摸他的脸，却没力气，只能淡淡一笑，轻声安抚道。
“就是有点累。你。你刚才做噩梦了？”
“嗯。”
花咏点头，指尖轻轻揉着他的手背，语气里满是后怕，连眼神都软下来。
“梦到你替我挡刀的时候，下次你别这么傻了，我能应付，你别傻傻冲下去，知道了嘛？”
“我那不是心急嘛……”
林砾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飘到旁边的输液管上，小声反驳。常屿在旁边赶紧接过话，伸手帮林砾掖了掖被角，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再心急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你知不知。
林砾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点头，声音轻了点。
“知道啦……”
花咏看着他这副有点不服气又听话的样子，心里的慌慢慢散了，只是握着他的手没松，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比任何东西都让他安心。
常屿看了眼林砾那副 “伤口不大不用怕” 的懵懂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轻轻蹭过林砾手背上的输液管，无奈的说了一句。
“等你父亲来了，你自己跟他解释，直接替人挡刀住院，这么大的事情，你觉得能瞒得住？”
“啊？我父亲知道了？！”
林砾瞬间垮了脸，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我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就缝了几针，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了，啊？！”
花咏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林砾没输液的那只手，本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等林砾再撒娇，常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得发烫，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 “机场紧急联络” 几个字让他脸色瞬间变了。他快步走到病房门口接起，声音压得极低，可林砾还是隐约听见 “飞机消失”“林青先生” 几个词，再看常屿的背影，肩膀明显在发抖。
“好，好… 我马上到……”
常屿挂电话时，指尖按屏幕的手都在发抖，他转身看向林砾，努力挤出个平静的笑，可眼底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宝宝，你先跟花咏待着，我出去处理点急事，很快回来。”
“爸爸，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花咏，麻烦你照顾一下宝宝了”
“嗯，好的，你去吧，他，我来照顾”
“谢谢了”
“啊？爸爸，到底出什么？”
林砾坐起身想追问，却被花咏轻轻按住肩膀，花咏摇了摇头，林砾也只好作罢，安安静静的休息。常屿没敢再多说，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跑，脚步慌乱得差点撞上门框。
他一路飙车到机场，大厅里的广播声像隔了层棉花，模糊又刺耳，值机台旁围了不少人，有的在哭，有的在跟工作人员争执，常屿挤进去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扶着值机台才没倒下去，地砖映着他晃悠的影子，满是狼狈。
“您好…… 我，我想问一下，林青…… 林青先生是不是在这次MH371航班上？”
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在抖。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抬眼，跟常屿核实了一下身份，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递过来一张打印好的乘客名单，遗憾的回复道。
“您是常屿先生吧？”
“我是，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遗憾地通知您，林青先生确实在这趟MH371航班上，但目前…… 这架飞机失去了信号，暂时处于失联状态。”
“失联？什么叫失联？”
常屿一把抓过名单，手指在 “林青” 两个字上反复摩挲，像要把纸戳破，颤抖的追问道。
“是没找到？还是……”
他没敢说下去，喉咙像被堵住，连气都喘不上来。
“我们已经派出了搜救队，联合 Z 国的应急部门展开全方位搜救，”
工作人员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目前还没有明确消息，但我们会尽全力，您再耐心等等。”
“耐心等？”
常屿突然提高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名单上，晕开一小片墨渍。
“我连他是安全还是危险都不知道，怎么耐心等？！你告诉，怎么耐心等，啊？！”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捂住脸蹲下去，肩膀剧烈地颤抖，他不敢想，如果林青真的出事，该怎么告诉林砾？更不敢想，林家那些盯着继承权的旁支，要是知道林青失联，会不会趁机搞事？到时候，他好怕自己护不住林砾，可怎么办？冰冷的地砖贴着掌心，常屿却感觉不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林砾在病房里问 “爸你去哪” 的声音，和林青出门前跟他说 “等我来好好收拾他” 的声音，反复交织着，压得他快要窒息。
机场大厅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往衣领里钻，广播里反复播报着延误航班的通知，嘈杂的人声像一团乱麻缠在耳边。常屿指尖掐着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他扶着立柱，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包边，那点冷意顺着指尖往骨子里钻，整个人晃了晃，才稳住身形拨通林悦的电话，指尖还在不受控颤抖着。
“喂，小悦…… 他， 他失踪了。”
电话那头的林悦先是顿了两秒，原本温和的声音瞬间沉下来，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但此刻林悦知道，不是慌乱的时候，严肃的问道。
“我哥嘛？我知道了，我们都别急，我现在就联系跨国搜救队，让他们调最近的直升机过去，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人。”
“嗯……”
常屿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上，云压得很低，像要把整个机场都罩住，他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我这边也会联系私人搜救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对了阿屿，小砾那边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提到林砾，常屿的肩膀猛地垮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扶着柱子的手紧了紧，手足无措了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我不知道，小悦，我真的怕他受不了…… 现在局势已经乱起来了，林家那些暗处的人肯定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小砾他…… 他从来没碰过这些啊。”
“阿屿，你先冷静。”
林悦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却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常屿低头看着自己泛白的指节。
“是时候让他成长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信他，小砾不是那种躲在别人身后的软性子，他只是以前没机会扛事而已。”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舍不得啊。本来有我们挡在前面，他这辈子都能安安稳稳的，不用碰这些勾心斗角，可现在……”
话没说完，他就哽咽了，把剩下的话咽回了喉咙里，只剩胸口一阵阵发紧。
“我们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要想的是怎么稳住局面。小砾那边我让人去接，那边已经不安全了，还是得让他回到老宅，至少安全是有保证的”
“嗯，好，我知道了。”
常屿点点头，指尖的力气渐渐收了些，只是那股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怎么都压不住，林悦听着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另外，阿屿，你要不要回来？”
常屿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望着空荡荡的候机区，座椅一排排空着，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低得像埋在喉咙里。
“我…… 我还没想好，让我再想想吧。”
“好，我尊重你，阿屿，小砾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的，我哥那边，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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