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飘着清淡的米香,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监护仪的滴滴声轻得像背景音,花咏正拿着勺子舀起一勺鸡茸粥,吹得温凉了才递到林砾嘴边,温柔的哄着他。
“再吃两口,医生说吃了这个,你伤口才好得快。”
林砾皱着眉躲开,腮帮子还鼓着。
“都吃第二碗了,腻得慌,花咏,我不想吃了,想吃苹果了,你喂我块苹果呗。”
花咏无奈地笑了笑,刚拿起果盘里切好的苹果块,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龙佐裹着一身外面的寒气走进来,脸上还贴着两块浅色创可贴,胳膊上的淤青没完全消,却已经能正常走路,手里拎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一进门就露出愧疚的表情。
“阿砾,我来看看你。”
龙佐把礼盒放在床头柜上,视线落在林砾缠着纱布的后背,带着一丝愧疚,说道。
“这是我妈让我带的补品,说是专门给受伤的人吃的。还有……真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挨这一刀。”
“害,多大点事呀。”
林砾想摆手,动作幅度稍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嘶,真没事,咱们这关系,说这个就见外了。”
“小心点!”
花咏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飞快地抽过床头的靠枕垫在他背后,调整到舒服的角度,指尖不经意擦过林砾的后颈。龙佐在旁边看得眼睛直转,以前怎么没发现花咏对谁这么体贴呀,连递水都要先试水温,那细致劲儿,比护工还周到。他正琢磨着,就对上花咏投来的警告眼神,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别碍事”。
“你伤不是还没好利索,在这杵着干什么?等会儿姑姑过来查岗,看见你不在自己病房躺着,保准又要骂你不省心。”
龙佐猛地想起自家妈那个暴脾气,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匆忙的说了几句。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阿砾你好好养着,我先回病房去了,免得被我妈逮到”
说着就跟逃难似的溜了,关门时还不忘探出头补了句,“有事喊我啊!”林砾无奈的看着龙佐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花咏刚把苹果块递到林砾嘴边,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一串陌生号码,林砾咬着苹果含糊道,林砾看着花咏递过来的手机,眉毛一挑,疑惑道。
“谁给我打电话呀,啊?陌生号?”
“要接嘛,不接我给你挂断了”
“嗯?接吧,万一有事呢”
“嗯,好”
花咏帮他接通了电话,按了免提放在桌子上,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那边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您好,请问是林砾先生吗?”
“我是,什么事?”
林砾嚼着苹果,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您好,我们是林青先生意外保险的承保公司,想跟您确认一下,您是否已经知晓林青先生乘坐的航班失联,目前处于失踪状态的事宜?”
“什么?”
林砾猛地坐直身体,后背的伤口被扯得剧痛也顾不上,咬了一半的苹果“啪嗒”掉在餐盒里,米浆溅到了病号服上,他的声音都变了调,震惊的问道。
“你……你说什么?我父亲?失踪?”
“是的,林先生。”
对方的声音依旧平稳。
“林青先生乘坐的MH371航班于今日凌晨失去联络,目前搜救团队已展开工作。根据保险条款,我们需要跟家属确认信息,后续会对接理赔流程……”
“不可能!”
林砾突然怒吼出声,手忙脚乱地去按挂断键,指尖抖得连屏幕都按不准。
“你是骗子!我父亲今天才要到,怎么会失踪,好呀,我知道,你们这群诈骗团伙,想骗我,门都没有!”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病房里只剩下林砾急促的呼吸声,他僵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睛里满是血丝,刚才还带着点活力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微微发颤。花咏连忙握住他冰凉的手,声音放得极轻。
“小砾,别慌,可能真的是诈骗电话,等叔叔回来了,我们问一下就知道,冷静一点,没事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就被推开了,常屿脸色灰败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盛少游,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眉宇间带着沉稳的气场,身后还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显然是紧急赶过来的。常屿本来还在走廊上跟盛少游争执,说“再等等,等小砾伤口好点再说”,却被盛少游一句“越拖越难接受,他有权知道真相”劝住。两人刚进门,就看见林砾攥着手机浑身发抖,餐盒里的苹果滚在一边,地上还沾着几滴米浆,花咏正焦急地安抚他。常屿的心咯噔一下,脚步顿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以最残酷的方式发生了。
常屿攥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指尖掐着掌心才勉强稳住晃悠的身形,他看着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的林砾,强把喉间的哽咽压下去,声音发颤却仍裹着关切。
“怎么了,宝宝这是怎么了?”
林砾急切地打望着常屿身后,连呼吸都带着哭腔,不安的问道。
“爸爸,我父亲呢?不是说他今天落地吗?他人呢?是不是堵车了?他怎么还没到?”
常屿的目光往天花板飘了飘,不敢对上林砾那双盛满期待的眼睛,那句“他还在路上”的谎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就那么僵在原地,沉默像潮水般漫过病房,把林砾的希望一点点泡碎。林砾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松了,身体晃了晃,眼睛猛地瞪圆,那瞬间他什么都懂了。没等常屿反应,他突然伸手去扯手背上的输液针头,透明的输液管被扯得笔直,针尖在皮肤表面划出一道红痕。
“小砾!别碰!”
花咏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护着他的后背,生怕他动作太大扯裂伤口,指腹触到林砾冷汗涔涔的皮肤,花咏的心像被钝器碾过。
“你身体还没好,别冲动,你先冷静下来,好好养伤呀!”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花咏,放开我”
林砾红着眼眶嘶吼,眼泪砸在花咏的手背上,烫得人发麻。
“那是我父亲,他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冷静?花咏,你放开我!我要去机场!我要等他!”
“你这样去只会添乱!你要是垮了,伯父回来该怎么办?”
花咏咬着牙攥紧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着林砾哭到颤抖的肩膀,但一想到他的身体,怎么也不能答应他乱来,只能强硬的拒绝掉。常屿看着林砾这样,也是钻心的疼,但此刻他的悲伤不比林砾小,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正在几人僵持之际,病房门被再次推开,盛少游走了进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林砾,你给我躺好。”
林砾的哭声猛地顿住,转头看清来人,抽噎着问道。
“少游哥哥?你怎么来了?”
花咏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这个他放在心尖念了多年的名字,此刻就站在眼前,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眼比记忆里更显成熟,可花咏的心跳居然没快半拍,只有一种说不清的茫然。盛少游没理会花咏的异样,先拍了拍常屿的肩膀,用眼神安抚了这位自责到发抖的长辈,才走到床边,语气放软了些。
“姑姑让我来的,她怕你出事。伯父的事我们已经在处理了,跨国搜救队和Z国政府那边都对接好了,直升机已经到那边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你别担心!”
“我,我怎么不担心,那可是我父亲呀!”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现在这样,无济于事呀,而且伯父最想的还是你好好养伤,不是嘛”
盛少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的安抚着林砾。林砾吸了吸鼻子,终于不再挣扎,任由花咏帮他重新盖好被子,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了,我,我会好好养伤的。”
“阿砾,乖,常屿伯父,姑姑的意思是这两天就转去和慈医院,那边有专属的VIP病房和康复团队,伤口恢复得快,也能避免闲杂人打扰。”
“啊?好,好。”
常屿这才回过神,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需要什么手续我来办。”
林砾刚想开口问“为什么突然要转院”,就被盛少游笑着打断。
“姑姑特意嘱咐的,再说了和慈那边的医生更加熟系你的情况,由他们来,更加合适。阿砾听话,姑姑不会害你。”
林砾只好把话咽回去,乖乖点头。盛少游这才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花咏,笑容得体又疏离,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对了,阿砾,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花咏。”
林砾连忙介绍,没注意到花咏攥紧又松开的拳头。
“你好,我叫盛少游。”
盛少游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带着淡淡的朗姆酒的味道,这个信息素花咏十分熟系。花咏深吸一口气,伸手回握,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掌心时,他心里居然没掀起半点波澜,没有想象中的悸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点点头。
“你好,盛先生,我叫花咏。”
“嗯,你好,阿砾,你好好休养,我先去处理你转院的事情”
“哦,我知道了,少游哥哥”
盛少游眼中充满了无奈,但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对常屿交代了几句转院的细节,就带着保镖先去安排了,病房里只剩常屿和花咏,花咏看了眼床上渐渐平复的林砾,对常屿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走到走廊。走廊的消毒水味比病房里更浓,花咏靠在墙壁上,看着常屿泛红的眼眶,语气多了几分温和。
“常秘书,情况我大致知道了。你先去处理你先生的事吧,公司哪里有我盯着,有任何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常屿眼眶一热,愧疚地说。
“老板,我……我可能暂时没法回公司,我让常晏先替我对接工作,重要的文件他会发你邮箱,不会耽误事的。”
“工作的事先放一边。”
花咏打断他,语气里带着难得的体贴。
“这个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阿砾,还有等你先生的消息。”
“好,谢谢老板。那我先进去陪宝宝了”
常屿抹了把脸,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嗯,去吧。”
花咏点点头,看着常屿走进病房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平稳,没有丝毫异样。他眼中有些许迷茫,仿佛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应该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