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少游见林砾眼神发飘,指尖还无意识地蜷着,便带着轻缓的力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阿砾,怎么了?”
林砾猛地回神,喉结滚了滚,勉强牵了牵嘴角。
“没,没什么。走吧。”
“嗯,陈品明,HS那边的人来了吗?”
“盛总,我刚联系过,说已经在安排了,应该快到了。”
陈品明说着便拿起手机,再次跟那边确定着。
“我再催问一句确认下。”
通话不过半分钟,陈品明便挂了电话,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盛总,林总,里面请。”
几人刚跨进HS集团的会客大厅,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电梯急匆匆的赶过来,那人穿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西装,金丝边眼镜衬得眉眼愈发清俊,正是HS的秘书高途。他先与陈品明握了手,简单寒暄两句,目光扫过一旁的盛少游时还保持着职业化微笑。
“陈秘书,你好,我是沈总的秘书高途,今天就您和盛总?”
“高秘书客气了,不止我们,这位是LC地产的林砾林总,还有他的姜秘书。”
“哦?是嘛?”
高途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金丝边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尤其那视线落到陈品明身后的人时,目光却死死黏在林砾身上,刚才还沉稳的语气里掺了明显的颤抖。
“林砾?!”
这声呼唤像颗石子砸进林砾的心湖,他猛地抬头循声望去,看清那熟悉的西装革履、笔挺站姿,还有镜片后满是震惊的眼睛时,他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聚光,诧异飞快掠过眼底,随即被翻涌的惊喜取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长腿快步迎上去,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促了几分。
“高途?你怎么在这里?”
盛少游站在原地,望着林砾难得失态的模样,再看看高途同样僵在原地,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他暗自颔首,果然,带阿砾来这一趟,是对的。
“你……你这些年去哪了?”
高途上前一步,声音里的颤抖更明显了。
“当年你突然就办理了退学,我找了你好久,打你电话是空号,都差一点以为……”
“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出了点变故,必须回去处理,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顿了顿,反过来拍了拍高途的胳膊,眼底闪着笑意。
“不说我了,你现在怎么样?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我现在……”
高途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盛少游打断。
“阿砾,真没想到,你居然和HS的高秘书认识。”
盛少游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
“少游哥,我们何止是认识。我们以前一个寝室的,真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
高途这才缓过神,连忙朝盛少游伸出手,神情恢复了几分镇定。
“盛总,您好”
“原来如此,倒是巧了。”
盛少游伸手回握,就见高途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沈总”两个字格外醒目,高途的语气立刻切换回职业化沉稳,连声应着“好的,沈总”“我们马上上来”。挂了电话后,他歉意地朝众人笑了笑。
“抱歉,沈总催着开会了。各位,这边请吧”
盛少游与林砾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眼底都藏着几分对这场会面的微妙预判,随即跟着高途往电梯口走去。银灰色的电梯门缓缓闭合,镜面映出几人挺拔的身影,电梯平稳上升的失重感转瞬即逝,叮的一声轻响后,顶楼专属楼层的指示灯亮起。高途领着众人往走廊深处走去,路过铺着暗纹地毯的过道,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前。林砾忽然抬手拍了拍高途的胳膊,声音压得偏低。
“高途,借问下卫生间的位置?”
“往前左转就是。”
高途连忙指了方向,林砾跟盛少游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等林砾身影消失在拐角,高途才抬手敲了敲办公室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沈总,盛放集团的盛总他们到了。”
话音未落,办公室内奇怪的氛围便扑面而来,盛少游抬眸望去,只见沈文琅正单手抵着办公椅,一个人的身影被挡住,男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而当那男人挣扎着转头看来时,盛少游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原来是他,上周在医院走廊与自己撞了个正着的那个冒失鬼。
高途显然也没料到会撞见这场景,脚步猛地顿在门口,眼神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调整,声音都带了些慌乱。
“沈总,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您在谈事……”
“无妨。”
沈文琅松开手,指尖理了理西装袖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眼眸依旧沉得像深潭、
“既然盛总来了,先谈正事。”
他侧身让开,被按住的男人趁机揉着肩膀站起身,看了沈文琅一眼,却在瞥见盛少游时脸色微变,悻悻地往旁边挪了挪。盛少游目光在男人身上扫过便收回,心底没掀起半点波澜,但此刻盛少游并不知道两人早有一面之缘,只是那点微不足道的交集,早就被他丢进了记忆的犄角旮旯。
那天盛少游去医院本就不是为了自己,全是为了给林砾取药,盛少游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几年前,林青出事的消息像惊雷般炸响在林家上空。林砾和常屿攥着那点零碎的线索不肯放弃,动用了所有人力财力追查,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线索却一次次中断,只留下满地狼藉。林悦看着日渐消瘦、眼底只剩死寂的林砾,终于忍无可忍提出要办一场葬礼,不为别的,只为给林砾一个了断,也为摇摇欲坠的家族留条后路。
那时的林砾早已濒临崩溃,手臂上藏着深浅不一的自残疤痕,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家族内斗时有人趁乱暗算,将掺了致幻剂的饮料递到他面前。药效发作时,他抱着头在地板上蜷缩抽搐,嘴里反复喊着林青的名字,若非盛少游恰好赶到,强行将他送到医院洗胃急救,后果不堪设想。
常屿得知消息后,红着眼眶在病房外守了三天三夜,最终默认了林悦的提议,葬礼那天阴雨绵绵,林砾穿着黑色风衣站在墓碑前,全程没有掉一滴泪,直到捧着那罐冰冷的骨灰时,指节才控制不住地发白。葬礼结束后,林砾和常屿驱车去了海边的悬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海风卷着咸腥味吹乱头发,他们并肩将骨灰一点点洒向海面。白色的骨灰在风中打着旋,渐渐与海水融为一体,常屿重重拍了拍林砾的肩膀,哽咽着说着。
“宝宝,我们都该往前走了,他也不想看我们这样。”
林砾望着翻涌的海浪,终于有泪水砸在手背上,那一刻,他才真正接受林青已经离开的事实,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后来,常屿陪着林砾定期去看心理医生,也是在那段时间,医生发现林砾的信息素出现了严重混乱,这是长期精神高压和药物刺激的后遗症。为此,林砾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配合注射稳定剂,做心理疏导。如今虽未完全根治,但已好了很多,只要不遇到极端刺激,便不会轻易犯病。
“盛总?”
沈文琅的声音将盛少游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眸望去,正好看见林砾从门外走进来,眼底的阴霾已淡去不少,正朝他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