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换上得体的微笑:"安国公府二公子确实是个良配。上月春闱他作的《治国策》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偏又是个洁身自好的儿郎,房里干净得很。"
“安国公府家风家训清正,安国公虽然说是退了下来。但是树大招风,这以后的事还需年轻的人去做。”
她说着从枕下抽出个锦囊,"这是他家祖传玉佩的纹样,我托人描来的,公主若喜欢这雕工......"
郭络罗氏接过锦囊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三日前在慈宁宫花园"偶遇"甄嬛时,对方状若无意地提起抚远将军嫡子尚未婚配。
此刻浣碧枕边暗格里的玉佩图样,分明是早备下的后手。
"难为你病中还惦记这些。"郭络罗氏嗓子发紧,仿佛咽下一口隔夜冷茶。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曾经在雪地里冻僵手指的丫鬟,早已将紫禁城生存之道刻进了骨血。
浣碧咳嗽两声,帕子上洇开一点猩红。她迅速将帕子攥在掌心,声音却稳得像绷紧的琴弦:"福晋若真属意安国公府,不如趁端阳节宫宴把庚帖换了。我听说......"她压低声音,"熹贵妃正打算让娘家侄女配抚远将军府呢。"
窗外传来温舒公主银铃般的笑声,郭络罗氏却如坐针毡。她终于忍不住握住浣碧冰凉的手:"你实话告诉我,当初在凌云峰......"
"福晋!"浣碧突然提高声调,眼尾泛起潮红,"温舒公主天真烂漫,万不能重蹈某些人的覆辙。"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永寿宫方向,轻声说着"有些人表面姐妹情深,背地里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算计。"
郭络罗氏倒吸一口冷气。她想起自己在雪地给温舒求情的那日,甄嬛送来的那盒掺了警告的东西送过来。
再看向浣碧平坦的小腹,忽然觉得这屋子冷得像冰窖。
"我明白了。"郭络罗氏起身时鎏金步摇晃出刺目的光,"端阳节前必给你个准信。"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见浣碧单薄的肩膀在杏色寝衣下微微发抖,终究不忍道:"那个淮扬的厨子,明日就送来。"
待脚步声远去,浣碧终于松开紧握的帕子。那点猩红在月白丝绢上绽开,像极了和允礼大婚那日她咬破嘴唇染在嫁衣上的血痕。
采蘋红着眼眶要来换帕子,却被她挥手屏退。
暮色四合时,允礼带着一身酒气闯进来。他官服下摆沾着泥点,想来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
浣碧背对着他假装熟睡,听见玉带扣落在桌上的脆响。
"昭昭,我知道你醒着。"允礼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床榻一沉,带着松墨气息的体温逼近,浣碧下意识往墙边缩了缩。
锦被突然被掀开,允礼带着薄茧的手掌贴上她后背:"太医说郁结于心最伤元气。"他掌心滚烫,烫得浣碧脊椎发麻,"你恨我,大可以拿刀捅过来,何必作践自己?"。
浣碧猛地转身,散落的发丝扫过允礼下巴:"王爷说笑了,妾身怎么敢恨?"她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那日若没有您当机立断先救熹贵妃,恐怕现在满宫挂的就是白幡了。"
允礼眼底腾起暗火。他一把扣住浣碧手腕按在枕上,酒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昭昭,你——可是我跳下去……想要的人只有你。寻不到你……湖水面只有她……我——"
"那我呢?"浣碧声音陡然尖利,"我们的孩子呢?"她挣出一只手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一道尚未结痂的擦伤,"王爷可曾看过这处伤?太医说若再偏半寸,现在您就可以准备两份丧事了!"
月光透过纱窗照在伤痕上,泛着青紫的淤血像朵诡异的花。允礼如遭雷击般松开钳制,手指悬在那处伤上方颤抖:"我不知......那日混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