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远道被这话刺得面色微变,他走近几步,声音放软:"浣碧,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如今嬛儿在宫中处境艰难,皇上近来对她多有冷落,她需要有人帮衬..."
浣碧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老爷是来替熹贵妃当说客的?"
"不是当说客,"甄远道急切道,"是请你顾念在甄府长大的情分。无论如何,甄家养育你多年..."
"养育?"浣碧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燃起压抑多年的怒火,"老爷说的养育,就是让我从小做牛做马,伺候熹贵妃起居,为她端茶倒水,为她梳妆打扮?"
甄远道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他从未见过浣碧如此激动的模样。在他记忆中,浣碧永远是那个安静顺从的丫鬟,从不曾这般尖锐。
浣碧不等他回答,猛地撸起袖子,露出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臂:"老爷请看,这就是您所谓的'养育'!这些茧子是日复一日做活计磨出来的,这些伤痕不都是为大小姐采花时被荆棘划破的!"
“当年凌云峰走一遭的时候,老爷又可知道,奴婢为了熹贵妃寻药下山的时候摔断了腿?不过也是在老爷的眼里心里只有长女和幼女。哪有奴婢这个就连外室都算不上的人生下的私生女呐?”
她的声音颤抖着,"您可知道,我连一瓶像样的药膏都没有?"
甄远道望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面色渐渐发白。他伸出手想触碰,却被浣碧躲开。
"浣碧,我..."
"老爷不必解释。"浣碧放下袖子,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我只想问您一句,若真把我当家人,为何从小把我带回来就是给熹贵妃做丫鬟?为何甄嬛和玉娆可以在您膝下撒娇时,我却要跪着给她们奉茶?"
甄远道踉跄后退一步,仿佛被这些话击中了要害。他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挤出一句:"当时...情况特殊..."
"特殊?"浣碧讥讽地笑了,"因为我是罪臣之女所生,更见不得光,所以只配做丫鬟是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在两人之间。甄远道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你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浣碧冷冷道,"甄夫人待我一视同仁?呵,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随时会偷食的野猫。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我是老爷的私生女?只是没人敢说破罢了。"
甄远道的肩膀垮了下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浣碧,当年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浣碧打断他,"那我母亲的苦?我的苦呢?甄嬛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跳舞都有专人教导。而我呢?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随主子的'嬛'字取的!流朱做的活我要做,流朱不用做的活我也要做!"
甄远道抬起头,眼中含泪:"是我对不起你...但如今甄家需要你,嬛儿在宫中孤立无援..."
"她活该!"浣碧厉声道,"她享受了甄家所有的宠爱和资源,现在遇到困难就想起我这个'妹妹'了?老爷,您今日来,无非是想让我再进宫去,继续做熹贵妃的垫脚石,替她挡明枪暗箭,是不是?"
“这十几年来,我吃的苦。做牛做马居然还不了你甄家的恩情不成?之前在凌云峰三年,日日都是我替熹贵妃干的粗活重活 还为她下山寻药摔断了一条腿。扪心自问,我无愧于你们。”
甄远道被这直白的质问逼得无言以对。
他确实存了这个心思——浣碧机敏过人,若能回到甄嬛身边,必能成为一大助力。
浣碧的身份现在与众不同了,还是果郡王的嫡福晋。
是正妻。
这还是钮祜禄家的姓氏。
怎么也好歹在皇上的跟前能够说上几句话的。
只是……但他没想到,浣碧早已看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