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瞥见自家主子爷拇指反复摩挲着画像边缘,那处绘着女子发间一缕调皮垂下的青丝。
此刻年府绣楼里,世兰正对铜镜取下金簪。镜中忽然映出窗外飘来的孔明灯,灯罩上题着"月移花影约重来"七字。
她推开雕花窗棂,看见巷口立着白日那抹靛蓝身影,月光将他手中的湘妃竹扇照得莹莹生辉。
"小姐!"贴身丫鬟捧着鎏金暖炉惊呼,"老爷方才被宣进宫了!"年世兰指尖一颤,金簪落在妆台上,惊碎了满镜月光。
年遐龄战战兢兢地跪在殿中,额头抵地,不敢抬头。
帝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半晌,才缓缓开口:
“年爱卿,令嫒……可曾许配人家?”
年遐龄浑身一颤,冷汗涔涔。
“回、回皇上,小女……尚未婚配。”
康熙唇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甚好。”
养心殿内龙涎香袅袅,年遐龄跪在冰凉的青金石地面上,额头沁出的汗珠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康熙漫不经心地翻着奏折,羊脂玉扳指在折页上叩出轻响。
"年爱卿教子有方啊。"帝王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年羹尧的乡试文章,连张英都赞不绝口。"
年遐龄刚要谢恩,却听皇帝话锋一转:"听闻令爱擅琵琶?上月太后寿宴,还缺个弹《月儿高》的。"
年遐龄后背霎时湿透。他想起女儿今早还闹着要去西山跑马,那副娇纵模样若入宫门......"回皇上,小女琴技粗陋,恐污圣听。"
康熙轻笑,指尖划过案上密报——那上面清清楚楚记着年世兰上月才在别院琵琶赛夺魁。
"是么?"帝王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那倒是可惜了。"
年府后花园里,年世兰正踮着脚够树梢的海棠果。鹅黄衫子被树枝勾住,发间的珍珠步摇晃得叮当响。她气恼地跺了跺脚,正要唤丫鬟,忽听得墙头有人笑:"笨丫头,接着!"
宋越翻墙而入,怀里兜着满满一捧红艳艳的海棠果。
他是年羹尧的同窗好友,本该在翰林院当值,下了值却绕了过来了年府。
"越哥哥!"年世兰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小跑过去,腰间的禁步却缠住了花枝,险些绊倒。
宋越忙伸手扶住她,恰被过来寻人的年羹尧撞见。
"宋兄,"年羹尧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抽出佩剑,"上次切磋到第几回合来着?"
年世兰趁机抢过宋越怀里的海棠果,咬得汁水淋漓。宋越望着她沾了果渍的唇角,忽然想起幼时她也是这样,把他送的糖人吃得满脸糖渣。
"慢些吃,"他忍不住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她的嘴角,"又没人跟你抢。"
年羹尧的剑靶抵上了宋越的后背。
三日后,圣旨到了年府,赐年世兰入畅春园伴驾听戏。年遐龄跪接圣旨时,发现传旨太监竟是梁九功——这御前大总管亲自来,分明是防着年家找借口推脱。
"我不去!"年世兰摔了茶盏,碎瓷溅到宋越衣摆上。她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宋越的手腕:"你认识南苑守将对不对?我装病从侧门......"
年羹尧一把捂住妹妹的嘴。
窗外,梁九功带来的小太监正在廊下"修剪花木",耳朵却竖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