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乾清宫的瞬间,年世兰就感受到了不同往日的肃杀之气。
康熙端坐在御案后,面前摊着几本奏折,梁九功垂首立在角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臣妾参见皇上。"她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额头贴地。
康熙没有立刻叫起,而是翻开一本奏折慢条斯理地读起来。年世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膝盖很快传来刺痛,但她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终于,康熙合上奏折:"知道朕为什么召你来吗?"
"臣妾愚钝,请皇上明示。"
"抬起头来。"
年世兰直起身子,那道画歪的眉线立刻引起了康熙的注意。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年羹尧三日后抵京。"
年世兰心跳如鼓,面上却不露分毫:"臣妾知道了。"
"就这反应?"康熙冷笑,"朕还以为你会哭着求情。"
"皇上圣明烛照,自有公断。臣妾不敢妄言。"
"好一个不敢妄言!"康熙突然拍案而起,几步走到她面前,"年世兰,朕今日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朕要治年家的罪,你站在哪边?"
这问题如晴天霹雳。年世兰猛地抬头,正对上康熙深不可测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往日的温情,只有帝王审视的冷光。
"臣妾..."她嗓子发干,"臣妾是皇上的人,但年家..."
"但年家怎样?"康熙俯身,龙涎香的气息笼罩着她,"说啊。"
年世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选家族,就是对抗皇权。选皇上,就是背弃血亲。这根本是个死局!
"臣妾斗胆,"她忽然重重磕了个头,"请皇上明察此案。若兄长真有罪,臣妾绝不姑息。但若有人构陷,还请皇上还年家一个清白!"
她要的不是求,而是请。
她二哥哥再浑也断不会如此恶劣,连弱小的妇孺老人都不放过。
康熙眯起眼睛:"你在教朕做事?"
"臣妾不敢!"年世兰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只是...只是臣妾既为人女,又为皇上妃嫔,实在...实在..."
"实在两难?"康熙替她补完,语气忽然缓和下来,"起来吧。"
年世兰不敢置信地抬头,见康熙已经转身走向窗边,明黄龙袍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知道朕为什么生气吗?"康熙背对着她,"不是因为你兄长,而是因为你。"
年世兰愣住:"臣妾...做错了什么?"
"错在太聪明,又不够聪明。"康熙转过身,脸上是她读不懂的表情,"你看出此案有蹊跷,却不懂朕为何要冷落你。"
年世兰心头一震。难道...这也是局?
"过来。"康熙招手。
她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被康熙一把揽入怀中。熟悉的龙涎香包围着她,却再也不能让她安心。
"兰儿,"康熙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手指抚过她画歪的眉毛,"朕凶你,是让你记住——在这紫禁城,有时候装糊涂比真聪明更重要。"
年世兰浑身僵硬。她忽然明白了康熙的用意: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插手朝政,哪怕事关自己家族。
"臣妾...明白了。"她垂下眼帘,藏起所有不甘。
从乾清宫出来,年世兰的腿还是软的。康熙最后那番话看似安抚,实则威胁。更可怕的是,他全程没有提如何处置年家,就像猫戏老鼠般吊着她。
"主子,直接回宫吗?"颂芝小声问。
年世兰摇摇头:"去御花园走走。"
她需要理清思绪。行至僻静处,年世兰忽然开口:"颂芝,我记着你有个表哥在兵部当差?"
颂芝一惊:"是...是个小小的笔帖式。"
"让他帮我查件事。"年世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肃州大营这半年的粮草调拨记录,越详细越好。"
"这..."颂芝脸色发白,"这可是机密啊!"
年世兰冷笑:"八百多人的部落被屠,粮草消耗必有异常。若我猜得不错,有人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布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