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别恼。"颂芝小声劝着,"万岁爷专注军国大事..."
"本宫自然知道轻重。"年世兰突然转身望向内殿,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去养心殿。"
暗处的雍正瞳孔骤缩。
养心殿前的海棠开得正好。
年世兰令人在树下摆了案几,对着康熙日常批阅奏折的位置开始勾线。颂芝疑惑道:"娘娘不是要画万岁爷..."
"傻丫头。"年世兰用炭笔点点她额头,"本宫总得先练练手。"她蘸取银朱颜料时,腕间的翡翠镯子映着日光,在宣纸上投下盈盈绿影。
雍正站在游廊转角,看着年世兰认真描绘康熙惯用的龙纹砚台。她时而蹙眉时而展颜,画到兴起时还会无意识哼几句昆曲——这是她心情极好时才会有的小习惯。
"万岁爷若在这儿..."年世兰突然自言自语,笔尖在砚池处打了个转,"定要笑话本宫画得不像。"
雍正如遭雷击。
他看见年世兰从袖中取出方才那幅未完成的康熙肖像,与自己刚画的砚台并排放着,左右端详半晌,突然把两张画叠在一起,就着透光比较起来。
"果然..."她指尖轻点画纸,"万岁爷眉宇间的英气最难描摹。"
啪嗒。一滴朱砂颜料坠在康熙画像的唇畔,像抹不合时宜的胭脂。
年世兰慌忙去擦,反而晕开更大片红痕。她懊恼地咬唇,突然将画纸揉成一团。
"不画了!"年世兰起身时带翻了颜料盒,靛青与藤黄泼洒在青砖地上,宛如打翻的星河。
雍正下意识要上前,却见她从怀中掏出那块珐琅怀表,拇指摩挲着表盖轻声呢喃:"横竖...真的在这儿。"
晚风拂过海棠树,花瓣雪片般落在年世兰肩头。
她仰头望着养心殿的匾额,眼中情绪如颜料般层层晕染,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万岁爷最讨厌了..."
雍正再也忍不住迈步而出,却见年世兰已转身离去。
茜色裙裾扫过满地落英,怀表金链在她指间闪闪发亮,恍若抓不住的流霞。
苏培盛小跑着过来:"王爷,该用晚膳了..."
"查。"雍正盯着年世兰消失的方向,"给本王查清楚,那块怀表究竟是谁赏的。"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将养心殿的影子拉得很长。雍正拾起地上染色的海棠花瓣,朱砂在指尖化开,像极了梦中年世兰唇上的口脂。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康熙踩着月光走进翊坤宫。
守夜的宫女要行礼,被他一个手势止住。鎏金珐琅更漏滴答作响,寝殿内只留了一盏缠枝莲纹羊角灯,昏黄的光晕染在鲛纱帐上,将榻上隆起的身影勾勒得影影绰绰。
康熙在拔步床前驻足。年世兰睡得很沉,半边脸陷在杏子红金线蟒枕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白日里张扬的累金凤钗玉簪尽数卸去,鸦青长发铺了满枕,发梢还沾着未干的玫瑰露香气。
"倒是心大。"康熙轻哼一声,目光扫过枕边露出的一截鎏金链子。
他俯身捏住链尾轻轻一拽,那块暹罗怀表便滑了出来。表盖因着动作弹开,微型肖像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正是白日里他见过的,自己的侧影。
指腹摩挲过画像边缘,康熙发现颜料尚未干透。
画中人的眼角被特意加深,连他惯常微蹙的眉间纹路都分毫不差。
这般细致的观察,绝非朝堂上远远望几眼能得来的。
"胆大包天..."康熙低语,却将怀表攥得更紧了些。
表壳上繁复的缠枝纹硌着掌心,他突然想起这物件赏给她那日的情形。
年世兰穿着新制的藕荷色妆花缎旗装,捧着怀表时眼睛亮得惊人,当时他只当她是喜欢这稀罕物件。
帐内传来窸窣响动。年世兰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寝衣领口滑开些许,露出锁骨处一点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