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永和宫时,苏培盛吓得直哆嗦:"主子,您这手......"
"无妨。"胤禛望着乾清宫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暗潮。若他不是皇子而是......那个位置上的主人,是不是就能让她也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上心脏。
当晚雍亲王府的书房里,幕僚们惊讶地发现,素来冷静自持的四爷竟将朱笔生生折成了两截。
乾清宫前殿,鎏金兽炉里沉水香袅袅升腾,朱漆案几上堆着厚厚的奏折。
康熙单手抱着胤禘坐在龙椅上,小阿哥正攥着支狼毫笔,在摊开的《水经注》上戳出几个墨点。
"万岁爷,两江的密折......"张英捧着奏匣进来,抬眼就见十九阿哥正把沾满墨汁的小手往天子常服上蹭,吓得差点摔了匣子。
康熙却浑不在意,由着孩子在怀里扭来扭去,接过奏折时还顺手用帕子擦了擦胤禘的花猫脸:"两江盐税的事朕知道了,让鄂尔多去查。"
富察马齐捧着茶进来,恍惚看见二十多年前的光景——那时年轻的皇帝也是这样抱着太子批折子,太子的脚丫子还踢翻过朝鲜进贡的青瓷盏。
"马齐发什么愣?"康熙突然抬头,怀里的胤禘正好"咿呀"抓住他垂落的朝珠。
老臣眼眶发热:"奴才只是想起......"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转而道:"十九阿哥眉眼像极了万岁爷少时。"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康熙低头看胤禘琥珀色的瞳孔,忽然轻笑:"是像,不过比他哥哥们乖些。"说着捏了捏孩子软嫩的脸蛋,"是不是?"
胤禘咯咯笑着去抓阿玛的扳指,浑然不知自己正坐在多么危险的权柄中心。
张英与马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惊涛骇浪——当年太子也是在这般宠爱里长大,直到......
"万岁爷!"梁九功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醒了,正满处找十九阿哥呢。"
康熙闻言立即起身,朝珠哗啦擦过奏折堆。正要迈步,忽觉袖口一沉,低头见胤禘正攥着他袖口的龙纹,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着满殿烛火。
那一刻帝王冷硬的心肠突然软下来,他弯腰用额头贴了贴孩子:"走,找你额娘去。"
待明黄衣角消失在殿外,马齐终于颤声道:"张中堂,您看这......"
张英望着案几上被墨汁污了的《水经注》,想起当年索额图就是在这殿里抱着太子念《论语》。老臣闭了闭眼:"备轿,老夫要去趟毓庆宫。"
毓庆宫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发出暗哑的声响。张英踩着满地落叶穿过庭院时,恍惚听见东暖阁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二阿哥,张中堂来了。"老太监颤巍巍地通报。
屋内静了一瞬,随即传出嘶哑的笑声:"怎么?皇阿玛终于想起来要赐死我了?"
张英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却被扑面而来的酒气呛得后退半步。
曾经风光霁月的太子爷如今披发跣足,正就着烛火烧一本《资治通鉴》,火光照亮他凹陷的眼窝。
"殿下!"张英扑上去抢书册,"您这是......"
"烧着玩啊。"胤礽歪在炕几上,指尖划过张英官服上的仙鹤补子,"就像当年索额图被烧的那些账本一样。"他突然凑近老臣耳边,"听说十九弟会喊阿玛了?"
张英后背沁出冷汗。毓庆宫与世隔绝,消息却比御史台的密折还灵通。
"您别多想,万岁爷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