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胤礽猛地掀翻炕桌，碎瓷片溅到张英脚边，"就像当年抱着我教写字，转头就能把我踹进宗人府？"他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张师傅，您猜这次能宠几年？"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墙上斑驳的"正大光明"匾。那是康熙二十五年御笔亲题，如今金漆剥落得只剩个"明"字。
张英望着阴影里形销骨立的废太子，想起乾清宫里那个被帝王抱在怀里的稚子，突然老泪纵横："老臣带了新刊的《全唐诗》来......"
"滚出去！"胤礽将诗集掷向殿门，泛黄的纸页如折翼的蝴蝶纷纷扬扬，"告诉皇阿玛——"他染着丹蔻的指甲抠进柱子里，"我等着看他的新太子怎么死。"
年世兰提着裙角穿过御花园，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急促的脚步叮当作响。
她方才小憩醒来，乳母就慌慌张张地来报——小阿哥不见了。
"娘娘别急，许是嬷嬷抱去喂......"
"找！"她声音发颤，指尖掐进掌心，"把景仁宫翻过来也要找到！"
转过回廊时，她猛地刹住脚步。
朱红廊柱下，康熙正举着胤禘去够檐下的鎏金铃铛。
小阿哥在康熙怀里，笑得露出两颗小乳牙，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乱抓。
帝王明黄常服的前襟皱皱巴巴，赫然印着几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世兰？"康熙回头时，眉梢还凝着未散的笑意。
年世兰眼眶一热，顾不得行礼就扑了过去："禘儿！"
康熙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自然地抚上她额头，拇指轻轻抹去她鬓角的细汗："跑这么急做什么？朕还能吃了他不成？"
可年世兰的注意力全在胤禘身上。
她接过孩子，指尖发颤地检查衣服："怎么穿这么少？铃铛这么高，吓着怎么办？"说着又去摸孩子后背，"出了汗也不加件衣裳......"
被冷落的康熙眯起眼睛。
"年世兰。"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唤她。
她这才惊觉失礼，刚要请罪，却见帝王伸手捏住她下巴。
龙纹箭袖擦过她唇角，沉水香扑面而来："朕给你擦了半天汗，你倒好......"
胤禘突然"哇"地哭起来，小胖手死死揪住年世兰的衣襟。
康熙额角青筋一跳。
"小没良心的。"他屈指弹了下儿子的额头，"昨儿谁给你当马骑？谁许你啃奏折的？嗯？"
年世兰慌忙侧身护住孩子："万岁爷！"
"罢了。"康熙冷哼一声，突然将她连人带孩子圈进怀里，"今晚朕来考校功课。"他低头咬她耳垂，"考校你的。"
梁九功的咳嗽声从廊外传来。年世兰红着脸挣脱，却见胤禘不知何时抓住了康熙的朝珠，正往嘴里塞。
"......"康熙黑着脸抢回朝珠，"这臭小子。"
乾清宫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张英跪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抵着地面，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朝服。
他不敢抬头，只听见康熙手中的玉扳指一下一下叩在紫檀案几上，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心上。
"他真这么说？"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殿内的空气骤然凝滞。
"回皇上，二阿哥……确实说了些疯话。"张英斟酌着词句，喉头发紧，"臣瞧着，怕是酒醉失言，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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