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雪粒子敲在景仁宫的琉璃瓦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年世兰倚在缠枝牡丹纹的迎枕上，望着暖阁里那幅奇景——当朝天子正盘腿坐在羊毛毡毯上，笨手笨脚地给襁褓系红绳。
"万岁爷..."年世兰忍不住轻笑，"如意结要这样绕..."
康熙皱着眉跟那根红绳较劲，怀里的小公主突然"咿呀"一声，粉嫩的小拳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龙袍前襟的东珠。
梁九功在旁边看得直冒冷汗，那串东珠可是先帝御赐的...
"松手，松手。"康熙压低声音哄着，手指轻轻挠女儿的小手心。
谁知小丫头抓得更紧，黑葡萄似的眼睛弯成月牙，咯咯笑起来。
"瞧瞧！"康熙突然抬头，眼底亮得惊人，"她冲朕笑了！"那神情活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哪还有半点朝堂上雷霆万钧的模样。
年世兰心尖发软。
自打三日前小公主落地，皇上几乎把乾清宫搬来了景仁宫。
批折子要守着她们母女，用膳要盯着乳母试毒，连夜里都要起来看两三回——倒比她这个亲额娘还紧张。
"万岁爷..."年世兰刚想劝他去歇息，外头突然传来胤禘奶声奶气的嚷嚷："阿玛！团团给妹妹带小老虎！"
小团子炮弹似的冲进来，献宝似的举起个布偶。康熙眼疾手快地把女儿抱高些："慢着点！别撞着妹妹！"
胤禘急刹车停在榻前，踮着脚要看襁褓："妹妹比昨天好看了！"说着就要伸手摸。
"净手了吗？"康熙侧身避开。
"洗过啦！"胤禘把肉乎乎的手掌摊开，"嬷嬷用柚子叶水洗的！"
年世兰看着父子俩如出一辙的认真表情，忽然想起今早张太医说的话——小公主那双凤眼，简直和康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正出神，忽听康熙惊呼："哎呦！"
原来小丫头不知何时抓住了康熙的辫梢，正往嘴里送。
胤禘急得直跳脚："妹妹不能吃！阿玛的辫子脏！"
梁九功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这场景他太熟悉了——二十年前太子爷嘬皇上朝珠，三年前十九阿哥啃皇上扳指，如今...
"还笑？"康熙瞪他一眼，"还不快把朕的辫子救出来！"
梁九功连忙上前，却见小公主自己松了手，转而抓住康熙的拇指，满足地打了个小哈欠。
康熙顿时忘了教训奴才，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进摇床里，轻轻推着床架哼起满语摇篮曲。
年世兰望着康熙温柔的侧脸，忽然想起宫里老嬷嬷的闲话——康熙带孩子的本事，怕是比有些额娘还强。
当年太子出痘，皇上罢朝十二日亲自照料。
胤禘体弱，更是夜夜抱在怀里批折子...
"主子..."颂芝悄悄凑过来，"该给小公主喂奶了。"
康熙这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却见女儿扁了扁嘴要哭，连忙又坐回去："朕再哄会儿。"
梁九功看着主子爷眼下的青黑，壮着胆子劝道："万岁爷，您都三宿没..."
"多嘴。"康熙头也不回，手指轻轻点着女儿的小鼻子，"朕瞧她比昨儿又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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