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站在御书房外,轻轻揉了揉膝盖。
淤青已经褪成淡淡的黄,走路时仍有些隐隐作痛,但已不妨碍当值。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雍正正伏案批阅奏折,朱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福子低眉顺眼地走到茶案旁,熟练地煮水、温杯、取茶,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圣驾。
她余光瞥见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典籍,心里忽然有些恍惚。
——她没读过几本书,也不懂什么权谋算计。
——她不够聪明,不够美貌,甚至不够狠心。
——她只是个普通人,在这深宫里,连活着都要小心翼翼。
福子垂下眼睫,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
——她唯一的出路,就是依仗雍正。
——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雍正搁下朱笔,抬眸看向福子。
“伤好了?”
福子连忙跪下:“回皇上,奴婢已无碍。”
“起来吧。”雍正淡淡道,“朕记得你识字?”
福子心头一跳,谨慎答道:“奴婢略识得几个字,粗浅得很。”
雍正随手从案上抽出一本《论语》,翻开一页,指尖点了点:“念。”
福子低头看去,是《论语·里仁》中的一句——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她轻声念了出来,声音平稳,却不敢抬头。
雍正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问:“你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福子指尖微颤,斟酌着答道:“回皇上,奴婢愚钝,不敢妄言。”
“朕让你说。”
福子咬了咬唇,低声道:“君子重义,小人重利。”
雍正轻笑一声:“那你呢?你是重义,还是重利?”
福子心头一紧,额头几乎要抵到地上:“奴婢……奴婢只求安稳度日。”
雍正没再说话,只是将书合上,重新拿起朱笔。
福子悄悄松了口气,却听他又道:“明日开始,每日申时来御书房,朕教你读书。”
福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雍正却已低头批阅奏折,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回到住处,福子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锁扣。
——皇帝为什么要教她读书?
——是试探?是恩宠?还是……另有深意?
她攥紧了锁扣,尖锐的边缘刺得掌心微痛。
——她不能天真地以为这是恩典。
——帝王之心,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施恩。
她深吸一口气,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这些年攒下的碎银。
——九年。
——她还要熬九年,才能出宫。
——在这之前,她得活着,还得活得有价值。
她将布包重新藏好,目光落在窗外的月色上。
——既然皇帝要教她读书,那她就学。
——学得越多,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翌日申时,福子准时踏入御书房。
雍正已坐在案前,桌上摊开一本《资治通鉴》。
“过来。”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福子走到案前,恭敬地跪下。
“坐。”
福子一怔,犹豫片刻,终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下首的绣墩上。
雍正翻到一页,指尖点了点:“今日,朕教你读这一段。”
福子低头看去,是《资治通鉴·汉纪》中的一段——
“权不可预设,变不可先图。”
她轻声念了出来,心跳如擂鼓。
雍正看着她,缓缓道:“意思是,权谋不可预先设定,变数不可提前谋划。”
福子指尖微颤,低声道:“奴婢……明白了。”
雍正唇角微勾:“你明白什么了?”
福子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奴婢明白,在这宫里,活着的每一步,都要随机应变。”
雍正笑了。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