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手持《论语·为政》,指着其中一句问道:
“君子不器,何解?”
福子研墨的手微微一顿,垂眸答道:“回皇上,君子不应拘泥于一技之长,当通晓大道。”
雍正挑眉:“哦?那你觉得,朕算不算‘君子不器’?”
福子抬眸,目光清亮:“皇上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自然是君子。”
雍正似笑非笑:“那你说说,朕若只批奏折,不习骑射,还算不算‘君子不器’?”
福子唇角微扬:“皇上批阅奏折时,心中已有万里河山,何必亲自骑马?”
雍正一怔,随即大笑:“好一张利嘴!”
几日后,雍正翻到《孟子·公孙丑》中一句: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他故意问道:“福子,你觉得这宫里,是‘以力服人’的多,还是‘以德服人’的多?”
福子眨了眨眼,轻声道:“回皇上,奴婢觉得……宫里的人,大多是以‘势’服人。”
雍正眯眼:“何解?”
福子不卑不亢:“譬如华妃娘娘,威势赫赫,众人畏惧,却未必心服;而皇上——”她顿了顿,“皇上是‘以德服人’,可这‘德’里,也藏着‘势’。”
雍正眸光一沉:“你的意思是,朕的‘德’是假,‘势’才是真?”
福子微微一笑:“奴婢不敢妄言,只是觉得……若没有‘势’,‘德’便如无根之萍。”
雍正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轻哼一声:“你倒是比那些翰林院的酸儒看得透彻。”
某日,雍正心血来潮,命人摆了棋盘,要与福子对弈。
福子执黑子,落子谨慎,却步步为营。雍正起初漫不经心,可渐渐发现,这丫头竟在暗中设局!
他故意落下一子,试探道:“你这棋路,倒像是跟人学过?”
福子低头:“奴婢只是胡乱下的。”
雍正冷笑:“胡乱下?那这一手‘倒脱靴’,也是胡乱想出来的?”
福子指尖微颤,轻声道:“皇上圣明,奴婢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您。”
雍正忽然俯身逼近,声音低沉:“福子,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本事?”
福子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忽然莞尔一笑:“皇上教了奴婢多少,奴婢便学了多少。”
雍正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一个‘举一反三’!”
碎玉轩内,甄嬛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案上的白玉簪花,神色淡淡。
流朱端了茶进来,小心翼翼道:“小主,皇上这几日忙于朝政,怕是不得空……”
甄嬛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黯然:“朝政?本宫听闻,皇上这几日,可是日日召了御前的一个小宫女去读书呢。”
浣碧皱眉:“小主是说……福子?”
甄嬛指尖一顿,簪花“啪”地落在案上。
“一个粗使宫女,竟能得皇上亲自教导?”她语气轻柔,却透着冷意,“倒真是……稀奇。”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雍正执笔批阅奏折,福子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捧着一本《资治通鉴》细细研读。
偶尔遇到不解之处,她便轻声请教,雍正也会搁下朱笔,耐心为她讲解。
“这里,‘兵者,诡道也’,并非单指用兵之法。”雍正指尖点着书页,声音低沉,“朝堂之上,亦是如此。”
福子若有所思:“所以……即便是忠言,也要讲究方式?”
雍正唇角微扬:“不错。”
他看着她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种“养成”的乐趣,竟比后宫妃嫔的争宠更有意思。
——她不像那些妃子,只会讨好他。
——她是真的在学,在成长。
——而他,是她的老师,亦也是她的主宰。
这日,雍正考校福子《诗经》,故意挑了最难的一篇《七月》。
福子却不慌不忙,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甚至还解释了诗中农事与政令的关系。
雍正挑眉:“你连这个都研究过?”
福子低头:“奴婢只是觉得,皇上重视民生,奴婢也该多学些。”
雍正心头一动。
他见过太多人为了讨好他而故作聪明,却从未见过一个人,仅仅因为“觉得该学”,就如此刻苦。
他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福子,你可知……朕为何独独教你?”
福子睫毛轻颤:“奴婢愚钝,不敢揣测圣意。”
雍正低笑:“因为朕……最喜的便是你这副努力上进的模样。”
倒是和从前的他在上书房求学之时,别无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