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养心殿内传来清越的琴声,如珠落玉盘,又似流水潺潺。
福子站在廊下,静静听着。
她知道,这是皇上在听莞贵人抚琴。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墨痕,那是白日里替皇上誊写奏折时沾上的。
——她只会写字。
琴棋书画,她只勉强习得一手工整的字迹,还是为了能在御前伺候笔墨。
至于那些风雅的技艺,她从未奢望过。
“宁姑娘,怎么站在这儿?”苏培盛提着灯笼走近,见她出神,不由问道。
福子收回思绪,垂眸一笑:“奴婢只是听着琴声好听,一时忘了时辰。”
苏培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莞贵人的琴艺,可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福子点头,神色平静:“贵人天资聪颖,自然不是奴婢能比的。”
她转身离去,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翌日,甄嬛在御花园偶遇福子。
“宁姑娘近日在御前伺候,想必辛苦。”甄嬛笑意温婉,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福子福身行礼,恭敬道:“奴婢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甄嬛轻轻摇着团扇,似是无意般提起:“听闻皇上近日批阅奏折至深夜,宁姑娘在一旁伺候,可要多保重身子。”
福子抬眸,对上甄嬛探究的目光,依旧平静:“皇上勤政,奴婢自当尽心。”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贵人放心,奴婢不过是个奴才,皇上待奴婢,与待其他宫人并无不同。”
甄嬛眸光微闪,笑意更深:“宁姑娘倒是通透。”
皇后倚在软榻上,指尖轻点茶盏,听着剪秋的禀报。
“福子与莞贵人今日在御花园说了话,瞧着倒是客气。”
皇后轻笑一声:“本宫觉得甄嬛,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剪秋低声道:“娘娘,要不要再添一把火?”
皇后摇头,眸光幽深:“不必,她们自己就会斗起来。”
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皇上对福子的态度越是模糊,莞贵人就越会猜忌。”
“而福子……”她唇角微勾,“一个无依无靠的宫女,除了依附皇上,还能如何?”
夜深人静,福子独自坐在值房内,就着烛光翻看一本旧书。
那是皇上随手赏她的《诗经》,书页边缘还留着朱批的痕迹。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神色平静。
——她从未奢望过什么。
皇上的宠幸、妃嫔的尊荣,都与她无关。
她所求的,不过是活着,安稳地活着。
只要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不来找她的麻烦,她便心满意足。
窗外,养心殿的琴声隐约传来,悠扬婉转。
福子合上书,吹熄了烛火。
天刚蒙蒙亮,福子便已立在御书房外,手中捧着昨夜写好的二十张大字。
纸上的墨迹早已干透,一笔一画,工整如印。
苏培盛推门进来时,正瞧见她垂眸整理纸张的模样,不由笑道:“宁姑娘,又这么早?”
福子福身行礼,轻声道:“苏公公早。奴婢怕耽误了差事,便早些来。”
苏培盛接过那叠字纸,略略翻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皇上不过随口一提,宁姑娘倒是日日不落。”
福子神色平静:“皇上金口玉言,奴婢不敢懈怠。”
苏培盛点点头,心中暗叹——这丫头,当真是块璞玉。
午后,佟嬷嬷将福子唤至偏殿。
“听说你这半月,日日练字不辍?”佟嬷嬷眯着眼,细细打量她。
福子恭敬答道:“回嬷嬷的话,奴婢愚钝,唯有勤能补拙。”
佟嬷嬷哼了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正是福子前几日写的《兰亭序》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