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养心殿外已点起了宫灯。
福子立在廊下,双手交叠于身前,目光低垂,神色沉静。
苏培盛伺候着雍正穿戴整齐,正欲出门,却见福子已候在殿外,手中捧着早朝所需的奏折匣子,连皇上惯用的暖手炉也备好了,炭火不旺不弱,温度正好。
雍正脚步微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福子却只是规矩地福身行礼,声音轻而稳:“皇上,奏折已按轻重缓急排好,暖炉里的炭是新添的银丝炭,不会起烟。”
雍正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却未多言,径直迈步离去。
苏培盛落后半步,冲福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早朝后,佟嬷嬷将福子叫到偏殿,沉声道:“今日伺候得不错,但规矩不能只学皮毛。”
她抬手指向殿内陈设:“说说看,皇上下朝回来,养心殿该备些什么?”
福子略一思索,缓缓道:“皇上素来勤政,下朝后必先批阅奏折,因此御案需备新墨、朱砂,笔洗里的水要温的,不可太烫,否则墨色易晕。”
“另外,皇上批折子时喜静,殿内熏香需换成沉水香,安神静气。”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皇上近日肩颈不适,靠垫需换成软硬适中的那个,奴婢已让绣房新做了一个,今日便能送来。”
佟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连她都没注意到皇上近日肩颈不适!
她眯起眼,又问:“若皇上突然想召见大臣,该如何准备?”
福子不疾不徐:“若召见文臣,需备清茶;若召见武将,则备浓茶。另外,殿内需多添一盏灯,放在御案右侧,以免皇上看折子时挡了光。”
佟嬷嬷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很好。”
她拍了拍福子的肩,语气难得温和:“明日开始,你来负责养心殿的日常调度。”
接连几日,福子将养心殿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连苏培盛都忍不住赞叹:“这丫头,简直像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十年似的。”
然而,雍正却渐渐察觉到了异样。
这日午后,他忽然搁下朱笔,冷声道:“福子。”
福子立刻上前:“奴婢在。”
雍正盯着她,眸光深沉:“朕记得,你从前在御茶房时,还会与朕说几句闲话。”
福子垂眸:“皇上日理万机,奴婢不敢打扰。”
雍正冷笑一声:“怎么?如今在养心殿,反倒成了锯嘴的葫芦?”
殿内瞬间安静。
苏培盛和佟嬷嬷对视一眼,皆屏息凝神。
福子却依旧神色平静,只是跪下轻声道:“奴婢愚钝,不知该如何回话,请皇上恕罪。”
雍正盯着她低垂的头顶,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
他拂袖起身,冷冷丢下一句:“好,很好。”
当晚,佟嬷嬷将福子叫到房中,沉声道:“你今日惹皇上不悦了。”
福子摇头:“奴婢只是谨守本分。”
佟嬷嬷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叹道:“在这宫里,太过规矩,反倒显得刻意。”
她压低声音:“皇上对你……是不同的。”
福子睫毛微颤,却依旧平静:“嬷嬷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个奴才。”
佟嬷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明日莞贵人要来养心殿,你且小心些。”
养心殿内,熏香袅袅。
甄嬛端坐琴案前,指尖轻拨琴弦,一曲《长相思》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她今日特意梳了娇俏的灵蛇髻,簪一支累丝金凤步摇,耳畔明珠轻晃,衬得肌肤如雪。
福子静立殿角,双手交叠于身前,眉眼低垂,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瓷偶。
琴音缠绵,甄嬛却总觉得今日弹得不如往日顺畅。
她微微抬眸,余光瞥见皇上竟没有如往常般专注听琴,而是目光沉沉地望向殿角——
那里站着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