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御花园。
福子捧着刚从内务府领来的新墨，沿着青石小径低头疾走。
春日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衬得那身靛青宫装愈发素净。
"站住。"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福子脚步一顿，抬眼便见甄嬛扶着流朱的手，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甄嬛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绣蝶恋花氅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清丽脱俗中透着几分凌厉。
"奴婢给莞贵人请安。"福子规规矩矩地行礼。
甄嬛却不叫起，只是慢条斯理地抚着腕上的翡翠镯子："本小主丢了一方锦帕，你可曾见过？"
福子睫毛微颤："奴婢不知。"
"是吗？"甄嬛忽然轻笑，"那日养心殿里，除了你和皇上，就只有本小主。帕子总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流朱立刻帮腔："我们小主的帕子是苏州进贡的云锦，上头绣着梨花，角上还染着胭脂呢！"
福子依旧跪着，后背却挺得笔直："奴婢确实未曾见过。"
甄嬛眯起眼，忽然俯身凑近："你可知欺瞒主子是什么罪过？"
一阵淡淡的幽香袭来，福子呼吸微滞——那是甄嬛身上特有的梨花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
麝香？
福子猛地抬头，正对上甄嬛探究的目光。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奴婢想起来了。"福子声音平静，"那日收拾琴案时，确实见到一方锦帕。因怕被风吹走，就先收着了。"
甄嬛挑眉："哦？那帕子现在何处？"
"奴婢交给佟嬷嬷了。"福子面不改色，"嬷嬷说会转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甄嬛脸色骤变。
她当然知道那帕子上沾了什么。若是真到了皇后手里......
"你！"流朱刚要发作，却被甄嬛一个眼神制止。
莞贵人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本小主倒不知，养心殿的宫女如今都这般没规矩，连主子的东西都敢私自处置。"
福子不卑不亢："回娘娘的话，按宫规，御前之物都需登记造册。奴婢只是按规矩办事。"
她特意加重了"御前"二字。
甄嬛指尖掐进掌心。好一招以退为进！这小宫女分明是在暗示——那帕子是在养心殿丢的。
若真追究起来，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这个擅自动了手脚的妃嫔。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时，一阵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
"哟，这不是莞妹妹吗？"华妃扶着颂芝的手款款而来，满头珠翠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这儿说话，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甄嬛瞬间换上温婉笑容："给华妃娘娘请安。不过是教训个不懂事的宫女罢了。"
华妃凤眸一转，目光落在福子身上："这不是皇上近来常夸的那个......福子？"
她故意拖长声调，满意地看着甄嬛脸色微变。
"本宫听说，皇上连批折子都要问你意见？"华妃用护甲挑起福子的下巴，"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是何等绝色。"
福子被迫抬头，露出一张清秀却算不上惊艳的脸。
华妃嗤笑一声："就这？"
丽嫔趁机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丫头最是会装乖卖巧。方才还私藏了莞贵人的帕子不肯归还呢。"
"是吗？"华妃忽然来了兴致，"那本宫倒要主持这个公道了。"
她转向福子："帕子呢？交出来。"
福子心跳如鼓，却依旧镇定："回娘娘的话，帕子确实交给佟嬷嬷了。若二位娘娘不信，可去养心殿查问。"
华妃与丽嫔，甄嬛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
去养心殿查证？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谁知道这小宫女有没有在皇上面前说过什么......
最终，华妃冷哼一声："罢了，一方帕子而已。莞妹妹若是缺了，本宫赏你十方都行。"
甄嬛强忍怒意："多谢娘娘美意。"
待两位妃嫔各自离去，福子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
她缓缓起身，从袖中摸出那方被汗水浸湿的锦帕——
还好，那抹胭脂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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