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福子跪坐在案前,执笔蘸墨,一笔一画地临着《兰亭序》。
这是雍正昨日新布置的功课,要求她每日练二十张大字,不得懈怠。
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她微微凝神,落笔写下一个“道”字。
“力道不够。”
低沉的男声忽然在身后响起,惊得福子手腕一颤,一滴墨汁晕染在纸上,像一滴突兀的泪。
她慌忙搁笔转身,额头险些撞上那抹明黄色衣襟。
雍正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正垂眸审视着她写的字,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悦。
“奴婢给皇上请安——”
膝盖还未触地,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挣脱。
“别动。”
雍正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龙涎香的清冽气息拂过她耳尖。
福子浑身僵住,眼睁睁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重新执起狼毫笔。
“看好了。”
雍正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掌心温度透过她微凉的肌肤传来。
他引着她的手,笔锋在宣纸上重重一顿,随即利落地撇出——
“道”字的走之底如刀削斧刻,遒劲有力。
福子呼吸微滞。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胸膛的起伏,甚至能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
这样的距离太过危险,仿佛稍一回头,就会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撇要干脆,捺要舒展。”雍正的声音忽然放轻,像在教导一个懵懂的学生,“写字如做人,不可优柔寡断。”
最后一笔收锋时,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虎口处摩挲了一下。
福子睫毛剧烈颤抖,像受惊的蝶。
“继续写。”
雍正忽然松开她的手,却未离开,而是将掌心按在她肩上,力道沉甸甸的,仿佛一座无形的山。
福子不敢违逆,只得重新蘸墨。
可笔尖还未落下,肩上的手掌忽然下滑,稳稳托住她的肘部。
“手腕太僵。”
他调整着她的姿势,指尖不经意划过她腕内侧的脉搏。
那里正跳得飞快,像被困在笼中的雀。
十张大字写完时,福子的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
她悄悄抬眼,却从铜镜的倒影中瞥见——
雍正唇角微微上扬。
那笑意很浅,转瞬即逝,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殿外,苏培盛正捧着茶盘来回踱步。
半个时辰前,皇上明明因年羹尧的折子震怒,连茶盏都摔了。
怎么进了御书房后,里头竟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小心翼翼凑近门缝,却见——
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皇上负手立在书案旁,目光落在那个低头写字的小宫女身上,竟透着几分......
愉悦?
苏培盛揉了揉眼睛。
更诡异的是,当福子写完最后一笔,皇上居然亲自倒了杯茶推过去!
“歇会儿吧。”
那语气,简直像在对待一位......故友?
福子双手接过茶盏,指尖不小心擦过雍正的手背。两人俱是一怔。
“奴婢失仪。”她慌忙跪下,茶水溅湿了裙角。
雍正却忽然俯身,用帕子拭去她手背上的水渍:“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人。”
这话说得极轻,带着几分戏谑。
福子耳尖瞬间烧了起来,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殿内一时静极,只听得见更漏滴答。
良久,雍正忽然道:“你可知朕为何独独盯着你的功课?”
福子摇头。
“因为满宫里——”他指尖点了点她写的字,“只有你的笔迹,与朕年少时有七分相似。”
福子愕然抬头。
雍正已转身望向窗外,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邃:“朕八岁那年,皇阿玛曾握着朕的手,就像今日这般教朕写字。”
他语气平淡,却让福子心头一颤。
“可惜后来......”雍正摩挲着案上镇纸,没有说下去。
福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即将触到他袖口的瞬间又猛地缩回。
但雍正已经察觉了。
他转身凝视着她,目光深得让人心悸:“你想说什么?”
“奴婢......奴婢会认真练字。”福子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绝不辜负皇上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