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本想硬着心肠把药碗往桌上一搁就走,可瞥见雍正微微发颤的手指,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喝药。"她硬邦邦地说道,舀了一勺递过去。
雍正没动,只是盯着她,眼神复杂。
福子不耐烦:"看什么看?毒不死你。"
雍正忽然低笑一声,哑着嗓子道:"这毒,本就不是给朕的。"
半晌,雍正先开口,嗓音沙哑:"站着做什么?坐。"
福子没动,只淡淡道:"皇上该喝药了。"
雍正盯着她,忽然冷笑:"你倒是镇定。"
福子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奴婢不懂皇上的意思。"
"不懂?"雍正缓缓坐直身子,眼底寒意凛冽,"那碗杏仁酪,原本是给你的。"
福子呼吸一滞。
杏仁酪……
那是她素日最爱的甜点,御膳房每隔三日便会送一盅来。昨日那份,她因身子乏味,只尝了一口便搁下了。
——竟被人下了毒?
她猛地抬头:"皇上怎会……"
"朕替你喝了。"雍正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味道不错挺甜的,就是咽下去后,五脏六腑像被火烧。"
福子脸色瞬间惨白。
她忽然想起昨日傍晚。
当时只觉得怪异,如今想来……
"怕了?"雍正见她神色恍惚,嗤笑一声,"现在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了?"
福子抿唇不语,只将药碗递近了些:"皇上先喝药。"
雍正没接,反而一把扣住她手腕:"你就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毒?"
福子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抬眸与他对视:"皇上既然肯替我挡灾,想必心里早有答案。又何必问我?"
雍正眸光一暗,手上力道加重:"宁福,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动你?"
腕骨生疼,福子却笑了:"皇上若舍得,现在捏着的就该是毒酒,而不是奴婢的手。"
空气骤然凝滞。
半晌,雍正松开她,疲惫地靠回枕上:"……药。"
福子深吸一口气,舀了一勺药汁递到他唇边。
雍正没动,只盯着她:"你喂朕。"
福子手一抖,药汁险些洒出。
"怎么,"雍正勾唇,眼底却无笑意,"方才不是还伶牙俐齿?"
福子闭了闭眼,终是俯身将药勺递近。
苦涩的药气萦绕在两人之间,雍正就着她的手缓缓咽下,目光却始终未从她脸上移开。
一碗药见底,福子正要起身,却被雍正攥住衣袖。
"今晚别走了。"他声音低哑,"外头不安全。"
福子僵住:"于礼不合……"
"礼?"雍正冷笑,"朕看你是巴不得出去,好给幕后之人报信吧?"
福子猛地抬头,眼底终于浮现怒意:"皇上既然疑心我,又何必让我来伺候?"
雍正不语,忽然从枕下抽出一物——
一根银针,针尖漆黑如墨。
"认得吗?"他寒声道,"你的绣花针。"
福子瞳孔骤缩。
那根针静静躺在雍正掌心,针尖泛着幽暗的乌色,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
福子的指尖微微发颤。
——这是她的针。
确切地说,是她绣篮里丢失的那一根。三日前她还用它绣过帕子上的松柏,后来便不见了踪影。
她只当是自己粗心,却不想竟成了毒杀的证据。
"怎么?"雍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讥诮,"不认得了?"
福子猛地回神,下意识后退半步:"奴婢的针线向来收在值房,从未带出过。"
"是吗?"雍正冷笑,忽然从枕边抽出一方素帕——正是福子前几日绣的那块,角上还留着一半未完成的松柏,"那这帕子上的针脚,总该认得吧?"
福子呼吸一滞。
她当然认得。那柏枝的走势,每一针的松紧,都是她亲手所为。
可帕子怎么会在他手里?
"皇上派人翻过奴婢的东西?"她抬头,眼底终于浮起怒意。
雍正却将帕子慢慢攥紧:"朕若真想查你,你现在就该在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