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已经见了底,可雍正仍攥着她的衣袖不放。
福子不敢用力挣脱,只能僵着身子站在榻边。
两人之间不过半臂距离,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药苦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是替她受的毒。
这个念头突然刺进心里,福子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咬住下唇。
"松手。"她低声道,"药喝完了,奴婢该告退了。"
雍正却仿佛没听见,拇指在她袖口摩挲了一下:"你这衣裳,还是去年朕赏的那匹云缎做的。"
福子一怔,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
那料子确实是去岁年节时赏的,月白色底子绣银线暗纹,她一直舍不得穿,直到今年开春才裁成衣裳。
"皇上记性真好。"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可惜料子放久了,有些泛黄。"
"朕赏的东西,你也敢搁到发黄?"雍正忽然用力一拽,福子猝不及防向前踉跄半步,膝盖抵在床沿。
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缠。
太近了。
近到福子能看清他眼底的血丝,能数清他眼尾的细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她慌忙别开脸,却被他捏住下巴强行转回来。
"躲什么?"雍正声音沙哑,"当是在御书房时,你可是敢直视朕的眼睛说话的。"
福子闭上眼:"当初是奴婢不懂规矩。"
"规矩?"雍正嗤笑,"你现在倒是懂规矩了——懂到连朕中毒都要撇清干系?"
福子猛地睁眼:"奴婢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朕?"
烛火噼啪一响,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纠缠成一团。
福子望着他苍白的唇色,忽然想起那碗本该自己喝下的毒药,心头像被细针密密地扎。
她终于败下阵来,低声道:"……皇上何必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窗外雨势渐大,檐角铁马叮当作响。
雍正松开她的下巴,却转而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低头与自己额头相抵:"福子,你恨朕。你冷了朕这些天,还不够吗?"
他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烫得福子眼眶发酸。
"奴婢不敢恨皇上。"她声音发抖,"奴婢只是……怕了。"
怕帝王恩宠如昙花一现,怕真心错付万劫不复,更怕自己重蹈纯元皇后的覆辙。
雍正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你怕朕,却不怕那碗毒药?"
福子尚未回答,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培盛隔着门颤声禀报:"皇上!景仁宫的云心姑娘……殁了!"
福子忽然明白了。
——要她命的,从来不是甄嬛,也不是年世兰。
而是这深宫里所有被帝王之爱灼伤过的女人。
她们恨她,不是因为她是福子,而是因为她是"被雍正放在心尖上的人"。
就像当年恨纯元,恨年世兰,恨甄嬛一样。
只要雍正一日待她不同,她就一日不得安宁。
她缓缓转头,看向雍正。
男人眉目依旧冷峻,可眼底翻涌的情绪却骗不了人——他在意她,甚至可能……爱她。
可这份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皇上给奴婢的位分,奴婢担不起。"
福子突然退后两步,跪下行了大礼。
雍正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奴婢福薄,不配伺候皇上。"她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平静得可怕,"求皇上收回成命,准奴婢出宫。"
"胡闹!"雍正猛地站起身,龙袍带翻了案上的茶盏,"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福子抬起头,第一次用近乎冷漠的眼神看他:"皇上留奴婢在宫里,是想再看一次纯元皇后的悲剧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雍正心口。
他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染血的玉佩。
趁他晃神的刹那,福子迅速起身往外走。
"站住!"雍正厉喝,"你敢踏出这个门试试!"
福子脚步未停。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手腕被狠狠拽住。
雍正的手劲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得到就不珍惜了?"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和怒意,"朕给你的宠爱,你就这么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