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
福子坐在铜镜前，慢慢拆开发髻。镜中人脸色苍白，眼下泛着青黑，哪还有半点从前灵动的模样。
忽然，镜面映出窗外一道黑影。
"谁？"她猛地转身。
窗棂轻轻响动，一枚金钥匙从缝隙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妆台上。
福子瞳孔骤缩——这是纯元皇后金匣的钥匙！去年她整理遗物时见过，后来随绣篮一起扔进了井里。
她颤抖着拾起钥匙，发现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子时，梅林。你想知道的真相都在这里。"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森冷。
更漏滴到三更时，福子披上斗篷溜出了房门。
夜雾浓得化不开，她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掌心全是冷汗。
钥匙硌得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忐忑。
倚梅园梅林是纯元生前最爱的地方。据说她临终前夜，曾独自在此徘徊到天明。
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福子突然停住脚步——梅树下站着个人。
月光照在那人转过身来的脸上，福子惊得倒退两步："怎、怎么会是你？"
"很意外吗？"那人轻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鎏金匣子，"打开看看。"
福子颤抖着插入钥匙。
匣盖弹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封泛黄的血书，和半块破碎的玉佩。
血书上只有一行字：
"四郎，我们的孩子是被你亲手杀死的。"
福子腿一软跪倒在地，耳边嗡嗡作响。
"现在明白了吗？"那人俯身，冰凉的手指抚过她脸颊，"皇上留你在宫里，不是为了宠你，而是为了......赎罪。"
福子眼下泛着青黑，脚步虚浮地踏入御书房外殿。
她本不想来的。
昨夜冷宫梅林里那封血书，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纯元皇后临死前的恨意，雍正深藏的罪孽，还有那个未曾出世就夭折的孩子……一切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御书房今日忙得厉害，六部大臣进进出出，连口热茶都顾不上送。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宁姑娘可算来了！"苏培盛远远瞧见她，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皇上从卯时到现在，连口参汤都没用呢。"
福子抿唇，目光扫向内殿。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雍正正伏案疾书，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疲惫，案头的奏折堆得小山一样高。
她下意识攥紧了食盒提手。
"姑娘快进去吧，"佟嬷嬷在一旁叹气，"皇上昨儿夜里咳了血，今早连药都不肯喝……"
福子心头猛地一刺。
御茶房里，福子沉默地熬着参汤。
水汽氤氲中，她想起苏培盛和佟嬷嬷那意味深长的对视——他们分明是故意的。故意不送吃食，故意透露雍正咳血的消息，故意……引她心疼。
"啪！"
她重重盖上汤盅，气得指尖发抖。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拿雍正的身体要挟她？
更可恨的是，她明知是计，却还是来了。
参汤的香气弥漫开来，福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舀了一勺尝了尝，又皱眉加了些甘草。
雍正不喜苦味，从前批折子时，总要她备些甜糕……
手突然顿住。
她猛地将甘草罐子搁下，暗骂自己没出息。
"皇上，宁……宁姑娘送参汤来了。"
苏培盛通报的声音明显带着喜色。
福子垂眸站在殿外，听见里头朱笔搁下的声响。
一阵沉默后，传来雍正沙哑的嗓音："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雍正正揉着眉心，眼下青黑比她更甚。见她进来，他目光一颤，随即恢复平静，只淡淡道："放着吧。"
福子将参汤放在案角，刻意避开那摞染血的帕子。
余光却瞥见奏折上斑斑点点的暗红——他竟真的咳血了？
"奴婢告退。"她匆匆行礼，转身欲走。
"站住。"
雍正突然起身，带翻了砚台。墨汁泼在明黄龙袍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她的背影："你就这么不愿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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