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的午膳比往常丰盛得多。
含珠领着四个小宫女鱼贯而入，捧着描金漆盒在圆桌上摆开——蟹粉狮子头、龙井虾仁、火腿鲜笋汤，全是地道的江南菜。
连盛菜的器皿都是明玉在安亲王府用惯的天青釉。
"格格请用膳。"含珠福了福身。
明玉坐在窗边绣墩上，连眼皮都没抬。
窗外那株老梅树影婆娑，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四天了，她被关在这精致牢笼里，像个物件似的被人伺候着，却连院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格格？"含珠又唤了一声，"菜要凉了。"
明玉突然起身，抄起最近的一盘清蒸鲥鱼就朝门外砸去。
瓷盘撞在门框上碎成数瓣，鱼肉与汤汁溅了满墙。
"滚出去！"
含珠惊得后退两步，几个小宫女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明玉不等她们反应，又抓起那碗火腿汤掷向窗外
汤碗在空中划出弧线，正砸在院中石阶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告诉你们主子！"明玉声音尖利得自己都陌生，"我郭络罗·明玉就是饿死，也不吃这囚饭！"
小宫女们慌慌张张退到门外，只有含珠还站在原地，脸色煞白："格格，您这是何苦..."
明玉直接掀了桌子。杯盘碗盏哗啦啦碎了一地，虾仁沾着汤汁滚到梁柱旁，狮子头在青砖地上摔得稀烂。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连日来的憋屈终于找到发泄口。
"好大的脾气。"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明玉猛地转头，只见梁九功躬身引着一抹明黄身影踏过月洞门。
康熙今日穿着常服，腰间只悬了枚白玉佩，但那股帝王威压仍让院中空气都为之一凝。
含珠扑通跪倒，额头抵地："万岁爷..."
"都退下。"康熙摆摆手，目光却一直锁在明玉身上。
梁九功慌忙带人收拾满地狼藉，却被明玉一声厉喝止住："别碰！"她赤着脚踩过碎瓷，鲜血立刻在足底绽开，却浑然不觉疼痛似的，直直走到康熙面前。
"万岁爷这是要学隋炀帝强抢民女吗？"
梁九功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栽进菜汤里。
康熙却只是挑了挑眉，反而向前一步。
明玉能闻到他袖口沉水香的气息，混合着某种墨香，是御书房特有的味道。
"朕若是杨广，"康熙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你现在就该在龙床上，而不是在这儿砸盘子。"
明玉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她没想到堂堂天子竟会说出这般露骨的话，一时竟噎住了。
康熙趁机环视屋内，目光在那扇钉死的窗户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墙角未动的早膳，最后落回明玉渗血的脚上。
"传太医。"
"不必！"明玉退后两步，碎瓷又扎进脚心，疼得她眼眶发热，"万岁爷若真怜惜臣女，就该放我回家！"
康熙忽然笑了："回家？"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安亲王昨日递的折子，说感谢朕留你在别院'调养'，还劝你'谨遵圣意'。"
明玉如遭雷击。
她一把抓过信笺，玛法熟悉的字迹刺得眼睛生疼——"明玉性子倔强，乞万岁海涵...老臣愿她尽心侍奉..."每个字都像刀子，剜得心头血肉模糊。
"不可能..."她手指发抖，"玛法不会..."
"你以为安亲王府还是从前的安亲王府？"
康熙逼近一步，"自打老八娶了明慧，你们郭络罗家就烙上了老八党的印！"
他突然捏住明玉下巴，"还是说，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老八对你存着什么心思？"
明玉浑身一颤。
八阿哥那日那句"明玉只能是八贝勒府的人"言犹在耳，可皇上怎会...
"放开！"她猛地挣开，踉跄着退到书案边，"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凭什么拿我当筹码？"她抓起案上砚台，"再逼我，我就..."
"就怎样？"康熙冷笑，"砸朕？"
梁九功扑上来要拦，被康熙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明玉举着砚台的手不住发抖，墨汁淋淋漓漓洒了满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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