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伤不了九五之尊,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咣当"一声,砚台终究砸向了地面,墨汁溅上帝王衣摆。
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含珠更是吓得捂住了嘴。
"好,很好。"康熙低头看着衣上墨渍,语气竟带着几分欣赏,"比你额娘有胆色。"
明玉瞳孔骤缩:"我额娘?"
康熙似乎意识到失言,转身向门外走去:"收拾干净。明日朕再来时,希望看到个懂规矩的明玉格格。"
"站住!"明玉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追上去拽住龙袖,"把话说清楚!我额娘是怎么死的?她和您..."
康熙甩袖挥开她,力道不大,却让明玉跌坐在碎瓷堆里。
一块尖锐的瓷片刺入掌心,鲜血顿时涌出。
"你与你额娘一样倔。"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她至少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明玉顾不上手上伤口,爬起来又要追问,却被梁九功拦住:"格格慎行!"
"滚开!"明玉推开老太监,却见康熙已大步走出院门。
她赤着血淋淋的脚追到廊下,却被两个突然出现的带刀侍卫拦住。
"万岁爷!"明玉嘶声喊道,"您若不放我走,明日见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康熙背影一顿,缓缓转身。
夕阳将他轮廓镀上一层血色的光,那眼神冷得让明玉如坠冰窟。
"你死,安亲王府陪葬。"他轻飘飘扔下这句,再不停留。
明玉僵在原地,直到康熙的仪仗完全消失在山道尽头,才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滑坐在地。
含珠战战兢兢地来扶,被她一把推开。
"格格,您的手..."
明玉低头看着血糊糊的掌心,突然笑了。
她捡起一块最锋利的碎瓷,在含珠惊恐的目光中,缓缓抵上自己脖颈。
"去告诉万岁爷,"她轻声道,"就说我割脉了。"
瓷片压进肌肤的瞬间,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太医服制的男子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僵在当场。
"格格不可!"
明玉认出来人正是太医院院判孙之鼎,曾在安亲王府为她玛法诊过脉。
老太医显然吓坏了,胡子都在发抖:"您若有闪失,老臣全家性命不保啊!"
"与我何干?"明玉手上加力,一缕鲜血顺着颈线流下,"横竖都是死,不如..."
"格格!"孙之鼎突然跪下,"您就算不念着自己,也想想安亲王!老人家七十多了,经不起..."
明玉手一颤。眼前浮现出祖父佝偻着腰在书房教她写字的模样,那双手上的老年斑,还有每次她回府时,老人眼中瞬间亮起的光...
当啷一声,瓷片落地。
"包扎吧。"她哑着嗓子说。
孙之鼎长舒一口气,忙上前处理伤口。含珠打来热水,却被明玉满手的血吓得直掉眼泪。
"格格何必..."
明玉任老太医摆弄她的手,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
她忽然明白了康熙的算计——从广济寺的迷药到今日的威胁,每一步都算准了她的软肋。
安亲王府是她的软肋,而康熙早把这软点攥在了手心里。
"孙太医,"她突然问,"万岁爷近日龙体如何?"
孙之鼎手一抖,银剪子差点掉地上:"万岁爷躬安..."
"头痛病又犯了吧?"明玉盯着老太医躲闪的眼睛,"我闻到他袖口有川芎的味道。"
孙之鼎的沉默证实了她的猜测。
明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康熙这些年愈发严重的头痛满朝皆知,据说发作时能疼得撞墙...
"格格,"孙之鼎包扎完,低声道,"有些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明玉不答,只是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