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正垂首静立在外间,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微微抬眼,只见一位身着湖蓝色旗装的年轻妇人匆匆踏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神色焦急。
那妇人生得端庄秀丽,眉目如画,虽因担忧而蹙着眉头,却仍掩不住通身的贵气。
她步履匆匆,目光径直掠过安陵容,仿佛她不过是个摆设。
这便是十三福晋兆佳氏了。
安陵容心头一紧,连忙福身行礼:"奴婢给福晋请安。"
兆佳云窕脚步一顿,这才注意到她,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淡淡道:"起来吧。"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几分疏离,却又不失礼数。
安陵容悄悄抬眼,只见兆佳氏与胤祥的眉眼竟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清俊中透着坚毅的轮廓。
当真是般配的一对璧人。
兆佳氏没再多看她一眼,径直朝内室走去,声音里满是焦急:"四哥,我家爷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胤禛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低沉而稳重:"伤势已稳住,只是失血过多,需静养些时日。"
兆佳氏似是松了口气,又低声询问了几句,语气中满是关切。
安陵容站在外间,听着里头夫妻恩爱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影子。
她早该想到的——胤祥是皇子,府中妻妾成群,兆佳氏作为嫡福晋,与他情深义重,育有嫡子嫡女,哪里是她一个刚被指入府的汉军旗格格能比的?
她方才竟还因那句"等着爷来娶你"而心头发热,真是可笑。
外间静悄悄的,连个奉茶的丫鬟都没有。
安陵容站了约莫半个时辰,双腿已有些发麻,却仍无人理会她。
内室里,兆佳氏和胤禛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却无一人想起外头还有个等着安排的安陵容。
她抿了抿唇,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涩意。
又过了片刻,一位嬷嬷从内室出来,瞥了安陵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安陵容勉强扯出一抹笑:"臣女不知该去何处,故在此等候吩咐。"
嬷嬷不耐烦地摆摆手:"福晋正忙着照顾爷,哪有空管你?你先回去,等爷醒了再说。"
安陵容指尖微颤,低声道:"可臣女是奉德妃娘娘之命入府的……"
"德妃娘娘也没让你杵在这儿碍眼啊!"
嬷嬷语气愈发不耐,"行了,你先回去,等府里派人去接你。"
安陵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轻声道:"既如此,可否借嬷嬷笔墨一用?想留个信。"
嬷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让人取了纸笔来。
安陵容提笔蘸墨,略一沉吟,在纸上写下几行清秀的小楷:"臣女安氏,蒙德妃娘娘恩典,指入十三爷府中。今见爷伤势已稳,不敢叨扰,先行告退。若爷醒来问起,烦请转告,臣女在客栈候命。"
她搁下笔,将信笺折好,双手递给嬷嬷:"劳烦嬷嬷转交给福晋。"
嬷嬷随手接过,塞进袖中,显然没当回事。
安陵容不再多言,福身一礼,转身朝府外走去。
出了贝勒府,天色已近黄昏。
寒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安陵容拢了拢单薄的斗篷,独自走在长街上。
她本可以直接回客栈,可心中莫名憋着一股郁气,不愿立刻回去面对那些或嘲讽或探究的目光。
她需要静一静。
街角有家茶楼,安陵容摸了摸荷包里的碎银,抬步走了进去。
小二见她衣着素净,不似富贵人家的小姐,态度便有些敷衍,只将她引到角落一张小桌前。
安陵容并不在意,只要了一壶热茶,慢慢啜饮。
茶是劣等的陈茶,苦涩中带着霉味,她却一口一口喝得认真,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心头那股酸涩。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