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猛地站起身,肩上的伤口被牵动,洇出一片殷红。
云窕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他:"爷!您伤口裂了!"
"备马。"胤祥推开她的手,声音沉得吓人。
云窕从未见过他这样,一时竟不敢再拦:"这大雪天的,您要去哪儿找?不如多派些家丁……"
"她身上没钱,"胤祥已经大步往外走,"马车也毁了,这天气——"他声音哽了一下,"会冻死人的。"
云窕心头一震。她忽然意识到,那个看似柔弱的汉女,竟让自家爷方寸大乱。
长街灯火。
胤祥带着十余名亲兵策马出府时,天已黑透。
大雪纷飞,长街上几乎不见行人。
"分头找!"他勒住缰绳,"凡是客栈、茶楼、医馆,一处都不许漏!"
马蹄踏碎积雪,溅起细碎的冰碴。
胤祥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头那股焦灼——他想起安陵容跪在雪地里为他包扎时冻得通红的手指。
想起她明明害怕却强装镇定的模样,想起她说"臣女不敢僭越"时微微发颤的睫毛。
那样一个姑娘,怎么敢独自走进风雪里?
"爷!"一个亲兵匆匆赶来,"前头绸缎庄的伙计说,见过一位穿藕荷色斗篷的姑娘,往城西去了!"
胤祥调转马头就往城西奔。
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他却嫌马跑得太慢。
转过一个街角,忽见远处一点微弱的灯光——是家不起眼的小药铺。
不知为何,他心头猛地一跳。
安陵容确实在药铺里。
她原本想回去沈家别院,可去药铺到半路就发起高热,眼前一阵阵发黑。
幸好这家药铺的老掌柜心善,收留了她一会儿。
正好与药铺外寻人的胤祥一行人错过了。
"姑娘这烧来得急,"老掌柜递过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赶紧喝了发发汗。"
安陵容道了谢,正要喝药,忽听外头一阵嘈杂。
安陵容踮起脚尖,手指在药柜最上层摸索着。
她的指尖掠过一个个药匣,最后准确地抽出一个桐木小抽屉。当归特有的苦涩香气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三两当归,要全归身。"她轻声念着药方,手指已经熟练地拣选出最饱满的几段。
李起阳站在柜台后,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帮手。
这姑娘方才还病恹恹的,喝了碗汤药后竟像变了个人似的,手脚麻利得让他这个经营药铺三十年的老掌柜都暗自吃惊。
"丫头,把白芍和赤芍分开。"李起阳故意试探道。
安陵容头也不抬,手指在药堆里轻轻拨弄:"赤芍皮糙色深,断面有放射状纹理。“
”白芍光滑色浅,质地更坚实。"她说着已经将两味药材分置左右,动作行云流水。
老掌柜眼中精光一闪。这两味药,就是行医多年的郎中有时都会弄混。
铺门上的铜铃突然清脆作响。
安陵容正弯腰整理药屉,闻声抬头,隔着层层药柜缝隙,她看见胤祥大步走进来。
他肩头的绷带已经被雪水浸透,暗红的血迹在素白棉布上格外刺目。
安陵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药包,当归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身子,灰扑扑的粗布衣裙恰好与药柜的暗色融为一体。
"这位爷,可是要抓药?"李起阳迎上前,身形不经意地挡住了安陵容的方向。
胤祥的目光匆匆扫过铺内:"可见过一个穿藕荷色斗篷的姑娘?约莫这么高——"
他比划了一下,肩上的伤口因动作牵扯又渗出血来。
安陵容屏住呼吸。
她看见胤祥眼底布满血丝,大氅下摆沾满泥雪,显然已经在风雪中奔波多时。一股酸涩突然涌上喉头,她急忙低头,假装整理药秤。
"这样打扮的小娘子..."李起阳捋着胡须,"半个时辰前倒是往西去了,说是要寻亲戚。"
胤祥眉头紧锁,转身时带起一阵寒风。铜铃再次响起时,安陵容才发觉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夜深了,雪势渐小。
安陵容将最后一味药归位,忽然听见身后"咚"的一声闷响。李起阳扶着腰,脸色煞白地靠在药碾旁。
"您怎么了?"安陵容连忙搀住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