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病了..."李起阳摆摆手,却疼得直抽气,"腰痹症..."
安陵容二话不说扶他坐下,手指精准地按在老人后腰的肾俞穴上:"可是这里疼?"
李起阳惊讶地看着她。安陵容已经取来艾条,手法娴熟地灸起来。
暖融融的药香中,老掌柜浑浊的双眼渐渐湿润——这手法,与他过世的妻子如出一辙。
"丫头,"艾灸完毕,李起阳突然开口,"我这一手接骨绝活,原是传子不传女的..."
安陵容正在收拾艾灰,闻言手指一颤。
"但如今..."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手札,"我想破个例。"
油灯下,安陵容看清封面上《李氏正骨秘要》几个遒劲的字。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这是多少行医的人梦寐以求的传承!
安陵容正踮着脚擦拭药柜最上层的浮灰,突然听见身后"哎哟"一声。
李起阳扶着老腰,手里的药碾子差点摔在地上。
"您慢些。"她连忙上前搀扶,手指不经意搭上老人的腕脉,"可是腰腿又疼了?我瞧您脉象沉紧,怕是风寒湿邪又犯了。"
李起阳浑浊的眼睛一亮:"丫头还懂诊脉?"
他顺势把药碾塞进安陵容手里,"来,把这批赤芍碾成粗末。"
安陵容接过药碾,指尖在碾轮边缘轻轻一刮:"这碾槽该修了,您看这凹痕,碾出的药末粗细不匀。"
说着已蹲下身,裙摆扫过青砖地面,手法娴熟地操作起来。
"有意思。"李起阳拖过小板凳坐在她旁边,突然从袖中抖落几片药材,"考考你,这都是什么?"
安陵容鼻尖微动,手指捻起一片:"这是...炒僵蚕?"又拈起另一片,"咦,这个气味...像是酒制乌梢蛇?"
"好鼻子!"李起阳拍腿大笑,震得腰间药囊哗啦作响。他解下那个绣着八卦图的旧药囊:"闻闻这个。"
安陵容凑近一嗅,突然红了眼眶:"是...是七厘散?家母从前..."
"你家是松阳的可对?"李起阳猛地坐直身子,"松阳县那个用七厘散治跌打损伤的沈郎中是你什么人?"
安陵容惊得药碾都停了。
老人却已颤巍巍起身,从梁上取下一个落满灰尘的紫砂壶:"三十年前我路过松阳,高烧不退,是他用这壶煎的药..."
壶底刻着个小小的"沈"字。
安陵容的眼泪"啪嗒"砸在壶身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缘分呐!"李起阳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肋下,"摸到这块硬结没有?当年他说这里郁着寒气..."
安陵容指尖轻颤,忽然翻手为掌,在老人胁下某处一按:"可是这个位置疼?"
"神了!"
李起阳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当年也是这么按的!"
窗外风雪愈急,药铺里却暖意融融。
老人取来珍藏的陈皮梅子,非要安陵容尝尝:"当时他最爱这个配药茶..."
安陵容小口抿着酸涩的梅子,忽然听见老人轻声说:"丫头,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他粗糙的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这儿,有灵性。"
铜铃突然作响,两人同时转头。胤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头的雪扑簌簌落下。
安陵容下意识要躲,却被李起阳一把按住手腕。老人往她手心塞了个硬物——是那把紫砂壶。
"去吧。"他挤挤眼睛,"记得去去就回。"
安陵容攥紧茶壶,壶身还带着老人掌心的温度。
她突然低声:"师父..."
李起阳摆摆手,转身去整理药柜。
等她再抬头时,只看见老人佝偻的背影,和柜台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包上等血竭——那是治刀伤出血的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