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站在药圃前，指尖轻轻抚过一株新栽的当归苗。
晨露沾湿了她的袖口，泥土的清香混着药草的苦涩，让她莫名心安。
身后传来脚步声，沉稳而熟悉。
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拨弄着泥土，声音平静："爷的伤既然好了，就不必再来了。"
胤祥眉头微蹙，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冷淡。
他原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低眉顺眼地等他开口，然后乖顺地跟他回去。
可眼前的安陵容，眼神坚定，脊背挺直，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你在这里……过得如何？"他最终只问出这一句。
安陵容终于转过身，唇角微扬："很好。"她指了指药圃，"这些当归、白芍、黄精，都是我亲手栽的。师父说，再过两年，就能入药了。"
胤祥顺着她的指尖望去，那些嫩绿的芽尖在晨光下舒展，生机勃勃。
他忽然意识到，她在这里，竟比在府里时瞧着更鲜活。
"你父亲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他顿了顿，"你若回去，我会给你更好的安排。"
安陵容轻轻摇头，眼神坚定："爷，我不回去了。"
胤祥一怔："什么意思？"
"我不想再做谁的侍妾，也不想再靠谁的恩情活着。"
她直视着他，声音清晰，"我要靠自己的双手，给我娘治病。"
胤祥眉头皱得更紧："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谋生？"
"弱女子？"安陵容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爷，我在这里半个月，学会了辨药、炮制、接骨，甚至能独立开方子。师父说，我若再学两年，未必不能做个女医。"
胤祥一时语塞。
他从未想过，她竟有这样的志向。
"指婚是德妃娘娘的恩典，可这份恩情，我已经用命还过了。"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爷，我想换自己的自由。"
胤祥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可知，一个女子独自在外，有多艰难？"
"艰难？"安陵容低笑一声，"比起在府里看人脸色，比起每日想着如何讨好您，比起……"
她顿了顿，终究没说出那句"比起看着您妻妾成群"，只是淡淡道，"我宁愿艰难些，至少活得自在。"
胤祥胸口一窒。
他忽然想起，府里的确妻妾不少，儿女也渐多。
她若回去，也不过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格格，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你……当真决定了？"他嗓音微哑。
"决定了。"
安陵容抬眸，眼神清亮，"爷，我不适合做谁的侍妾，也不适合在后宅里争宠。“
”我喜欢读医书，喜欢闻药香，喜欢靠自己的本事活着，而不是……靠唱歌怡情，求得谁的怜爱。"
胤祥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好。"最终，他只说出这一个字。
安陵容微微福身："多谢爷成全。"
胤祥转身离去时，脚步比来时沉重许多。
他走到药铺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安陵容已经蹲下身，继续侍弄她的药苗，背影纤细却坚韧，仿佛与这片药圃融为一体。
李起阳从药房里踱步出来，捋着胡须道："这丫头，倔得很。"
胤祥苦笑："是啊，倔得很。"
"不过倔点好。"李起阳眯着眼笑，"学医的人，没点倔劲儿，成不了大器。"
胤祥没再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药铺的匾额，转身离去。
安陵容听着马蹄声渐远，终于抬起头，望着胤祥离去的方向，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终于，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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