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本以为,离开贝勒府后,她便能彻底摆脱那些纷扰。
可世事总不如人意——云窕福晋隔三差五便派人来药铺,不是请她去看诊,便是邀她入府叙话。
起初,安陵容只当是寻常问诊,倒也尽心尽力。可渐渐地,她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安姑娘,福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身子不爽利。"小顺子站在药铺门口,笑得恭敬,眼底却藏着几分探究。
安陵容放下手中的药碾,擦了擦指尖的药粉:"福晋哪里不适?"
"说是胸闷气短,夜里睡不安稳。"
安陵容微微蹙眉——这症状听着像是肝郁气滞,可云窕福晋素来身子康健,怎会突然如此?
她沉吟片刻,还是收拾了药囊,跟着小顺子去了贝勒府。
入了府,安陵容被引至偏厅,丫鬟奉了茶,便退下了。
一盏茶凉了,又换了一盏。
安陵容静坐许久,始终不见云窕福晋的身影。
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心里渐渐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请她来看病?分明是在试探她。
她冷笑一声,起身便往外走。
"安姑娘!"小顺子慌忙追上来,"福晋马上就来,您再等等……"
"不必了。"安陵容头也不回,"福晋若真身子不适,请太医更妥当。"
她走得极快,裙角翻飞,仿佛身后有恶犬追赶。小顺子追了几步,竟跟不上,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出了府门。
"听说那安姑娘,走得跟逃命似的!"府里的小丫鬟们窃窃私语。
"可不是?小顺子说,她连头都没回一下,活像怕被狗咬了!"
云窕福晋听着下人的禀报,指尖捏紧了帕子。
她原以为安陵容是故作清高,欲擒故纵,可如今看来,这女子竟是真不想与贝勒府有半分牵扯。
几日后,弘暾在花园里爬假山,不慎摔了下来,胳膊当场折了,疼得哇哇大哭。
府里乱作一团,太医一时赶不及,云窕福晋急得直跺脚。
"去请安姑娘!快!"她终于咬牙道。
安陵容被匆匆请入府时,弘暾正躺在榻上,小脸煞白,眼泪汪汪的。
她看了一眼伤势,冷静道:"骨头错位了,得立刻正骨。"
云窕福晋攥着手帕,声音发紧:"你……有把握吗?"
安陵容抬眸,目光平静:"福晋若信不过我,可以等太医。"
云窕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一颤,终于低声道:"……请你救救我儿。"
安陵容不再多言,净了手,握住弘暾的胳膊。
"小阿哥,忍一忍。"她声音轻柔,手上却极稳,一拉一推,"咔"的一声轻响,骨头已复位。
弘暾疼得眼泪直掉,却硬是没再哭出声。
安陵容取了夹板固定,又开了方子:"这药连服七日,不可沾水,不可乱动。"
云窕福晋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忽然有些恍惚——这女子,何时变得如此……耀眼?
待弘暾睡下,云窕福晋终于忍不住开口:"安姑娘,之前……是我怠慢了。"
安陵容收拾药囊的手一顿,淡淡道:"福晋言重了。"
"你……当真不想回贝勒府?"云窕直直盯着她。
安陵容抬眸,忽而一笑:"福晋以为,我是在拿乔?"
云窕被她的笑容刺得心头一紧。
"我若真想争宠,当初就不会走。"安陵容语气平静,"福晋不必再试探了——我对贝勒府,没有半分留恋。"
云窕福晋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明白,自己错的离谱。
这女子,从来不是笼中雀。
她似是山野间的药草,风霜不折,自有铮铮傲骨。
当晚,胤祥回府,听闻此事后,沉默良久。
"她……真这么说?"
云窕低声道:"爷,安姑娘她……是真的不想回来。"
胤祥望向窗外,月色如水。
他忽然想起那日,她站在药圃前,眼神清亮如星:"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活着。"
原来,她从未说谎。
安陵容走出贝勒府,夜风拂面,带着初春的微凉。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无比轻松。
从今往后,她再不必踏入这朱门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