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门前的青石板上,安陵容洒的药粉被雨水冲刷出斑驳的痕迹。
她坐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铜钱发呆。
"丫头,别数蚂蚁了。"李起阳从后堂转出来,手里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药茶,"喝点安神的。"
安陵容接过茶碗,热气氤氲中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已经十七天了,他就像一滴水落入沙漠,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他留下的两个暗卫,也在三日前突然告辞,只说"主子爷有令"。
"师父,我没等他。"
安陵容抿了口药茶,苦得皱了皱鼻子,"就是想着...总该有个消息。"
李起阳花白的眉毛动了动。
他这徒弟倔得像头驴,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他心尖发疼。
老头儿重重放下茶碗:"要我说,这些皇亲国戚——"
"李大夫在吗?"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李起阳的话。
师徒俩同时转头。
门口站着个锦衣青年,怀里抱着个面色惨白的小厮。
安陵容一眼认出那是甄家的大公子甄珩,却不想今日这般狼狈。
"温太医还在宫里,实在等不及..."甄珩额头上全是汗,"我家小厮从马上摔下来,吐血不止..."
李起阳还没起身,安陵容已经抓过药箱冲了过去。
医者的本能压过了所有杂念,她两指搭上小厮腕脉,眉头越皱越紧。
"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刺伤肺叶。"
她语速飞快,"甄公子,得立刻放淤血,您按住他的肩膀。"
甄珩愣住了:"你...你不是..."
"她是我徒弟。"李起阳已经取来银针和药酒,"城南除了老夫,就数她医术最好。"
安陵容没理会两人的对话。
她利落地撕开小厮衣襟,露出大片青紫的胸膛。
当她的手指触到第三根肋骨时,小厮突然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在她杏色的裙摆上。
"按住!"安陵容厉喝一声,银针已经精准刺入穴位。
小厮的挣扎立刻弱了下来,她趁机摸准断骨位置,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迅速推拿。
药铺里只剩下小厮痛苦的喘息声。
安陵容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一刻,什么男人,什么等待,统统从她脑海中消失了。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那几根错位的骨头上。
"成了。"半刻钟后,她长舒一口气,接过师父递来的药膏敷在伤处,"肺上伤口不大,养半个月就好。"
甄珩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厮渐渐平稳的呼吸,突然对着安陵容深深一揖:"安大夫妙手,甄某有眼不识泰山。"
安陵容摆摆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沾满了血污。
她突然想起那日为胤祥包扎时,他也是这样满身血污的样子。
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转身去后院打水洗手。
冰凉的水冲过手指时,安陵容盯着自己的倒影发呆。
水盆里那张脸苍白憔悴,眼下挂着淡淡的青影。
她忽然笑了——多可笑啊,她安陵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患得患失的人了?
"丫头。"李起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甄家公子说要重金酬谢。"
"按例收诊金就是。"
安陵容拧干帕子擦了把脸,"师父,下午我去趟药市,铺里的当归快用完了。"
李起阳眯起眼睛。他看见徒弟眼里那层灰蒙蒙的雾气散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亮。
老头儿咧嘴一笑:"成,顺便带点甘草回来,要上好的。"
前院传来甄珩道谢的声音。
安陵容整理好衣衫走出去,阳光透过门框斜斜地照在她身上。
那枚铜钱静静躺在柜台角落,反射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