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突然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安陵容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忍住没哭出声。
她迅速碾碎解毒丹混着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又取出银针刺入他合谷、曲池两穴退热。
"忍一忍。"她摸到他断腿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得正骨..."
胤祥在剧痛中突然睁眼,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容儿?"他染血的手指抓住她手腕,力道轻得像片落叶,"我...梦见你..."
安陵容的眼泪终于砸在他脸上。
她不敢耽搁,趁他清醒些赶紧灌下麻沸散。
药碗刚放下,就听见外面狱卒急促的咳嗽声——这是约定的警告信号。
"快了,就快了..."她喃喃自语,手法娴熟地处理断骨。
当摸到那截错位的骨头时,心头猛地一绞——这分明是用铁棍生生敲断的!
胤祥在药力作用下昏沉起来,却固执地不肯闭眼。
他指尖碰了碰安陵容湿漉漉的脸颊,忽然露出个虚弱的笑:"...值了..."
"胡说八道!"安陵容压低声音呵斥,手上却温柔地为他包扎,"四十大板打断腿叫值?"
"你来了..."胤祥气若游丝,却坚持说完,"就值..."
最后一处绷带系紧时,安陵容终于崩溃般伏在他未受伤的肩头。
她不敢用力抱他,只能小心环住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胤祥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比方才平稳许多。
胤祥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瞳孔涣散得厉害,却固执地聚焦在她脸上。
他试图抬手,断指处的纱布渗出血迹。
"别动!"安陵容按住他,麻沸散已经递到唇边,"喝了这个就不疼了。"
胤祥别开脸,干裂的唇擦过她手腕:"...四哥...果然..."
"什么?"
"赌赢了..."他忽然笑起来,血丝顺着嘴角蜿蜒,"我说...你会来..."
安陵容手一抖,药汁洒在衣襟上。
她想起雍亲王书房里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明白这场劫狱本就是兄弟俩的棋局。
但现在没空细想,胤祥的腿伤再不处理就要畸形愈合。
"忍着点。"她握住他变形的左腿,触诊确定骨折位置。
胤祥浑身绷紧,冷汗浸透了草席。
接骨的瞬间,安陵容听见他牙齿咬碎的声响。
她不敢停顿,迅速用杉木皮固定伤处,缠绷带时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早已掐进掌心,血肉模糊。
"为什么..."她哽咽着取出银针,"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胤祥在针灸刺激下渐渐放松,高热开始退散。
他指尖动了动,碰到她垂落的发梢:"...苦肉计..."话音未落又昏睡过去。
安陵容呆坐着,突然明白了一切。
康熙近年愈发猜忌皇子结党,胤祥这是故意触怒君父,用一身伤残换雍正清白。
她望着他凹陷的面颊,想起李起阳说过的话——天家骨肉,从来都是蘸着血吃的。
丑时的更鼓隐约传来,狱卒焦急地探头。
安陵容匆忙将药丸塞进胤祥枕下,指尖却触到个冰凉物件。
借着微光一看,是那块羊脂玉佩,纹路竟与她珍藏的那块严丝合缝。
"姑娘!快些!"狱卒声音都变了调。
最后看了眼沉睡的胤祥,安陵容咬牙起身。
踏出铁门时,她听见极轻的一句:"容儿...玉佩..."
夜色如墨,她摸着袖中那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