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的高墙上，最后一丝霞光也被暮色吞没。
安陵容收拾药箱的手比平日慢了许多，纱布叠了三次才放整齐。
"明日..."她顿了顿，"明日我可能来不了。"
胤祥原本懒散靠在枕上的身子突然绷直："为何？"
"万岁爷让我每日禀报您的伤势。"
安陵容不敢看他眼睛，"今日去乾清宫已经耽搁太久..."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就被攥住。
胤祥的掌心滚烫，虎口处的茧子磨得她皮肤发痒。
安陵容下意识要抽手，却被他借力一拽，整个人向前踉跄半步。
"爷！"她低呼，药箱里的瓶罐相撞叮当作响。
胤祥就着这个姿势仰头看她。
半个月的囚禁生活让他瘦了许多，下颌线锋利如刀，眼睛里却烧着两簇执拗的火。
安陵容突然发现，他右眼尾有颗极小的泪痣，平日被睫毛阴影遮着，此刻在烛光下格外明显。
"你答应过的。"胤祥拇指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血脉，"每日都来。"
安陵容耳根发烫。
她确实答应过，但那是在面圣之前。
现在情况不同了，她该解释的，可话到嘴边变成一句："云窕福晋还在药铺等我..."
胤祥眼神一暗，手上力道却加重了。
他将她的手掌翻过来，低头把脸埋进她掌心。
安陵容顿时僵住 他新生的胡茬刺得她发痒，更可怕的是。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在轻蹭她掌纹时，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生命线。
"爷的腿..."胤祥闷闷的声音从她掌心传来，"夜里疼得厉害。"
安陵容太熟悉这套把戏了。
在江南别院养伤时，他就总用这招骗她多留半个时辰。
可明知是陷阱，她心跳还是乱了几拍。
他的呼吸太烫，烫得她想起三伏天晒过的药草，让人头晕目眩。
"我留了新的止痛膏..."她声音发虚。
"不管用。"胤祥得寸进尺地扣住她五指，"你比药灵。"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安陵容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忽然想起今早面圣时康熙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该抽手的，可胤祥的拇指正暧昧地刮着她指缝，像在拨弄什么隐秘的琴弦。
"容儿。"
他突然唤她闺名，惊得安陵容一颤。
还未反应过来，额头上已贴上一片温热。
胤祥不知何时凑得极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蹭到她的，呼吸间全是当归药香混着他的气息。
"幸好是你。"他轻声说，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她心上，"幸好..."
安陵容屏住呼吸。
这个距离太危险了，她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向他倾身，像葵花追着太阳。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安陵容如梦初醒，猛地后退两步，差点带翻药箱。
胤祥怀里一空，眼神顿时阴沉下来。
"明日..."安陵容慌乱地理着鬓发，"我会托人送药来。"
她逃也似地转身，却在碰到门闩时听见身后布料摩擦声。
胤祥竟撑着伤腿站了起来！
"安陵容。"他连名带姓地喊，声音哑得不成调，"你敢不来..."
话未说完就是一阵剧烈咳嗽。
安陵容本能地要回头，又硬生生忍住。
她死死攥着门环，直到指节发白。
"爷，保重。"
铁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里面传来"砰"的闷响。
像是药碗砸在了墙上。
回药铺的路格外长。
安陵容数着青石板往前走，却总想起胤祥额头抵着她时的温度。
转过最后一个巷口时，她看见药铺窗前云窕的身影，正不断向外张望。
安陵容突然刹住脚步。
月光将她影子投在地上，那么单薄，那么孤单。
云窕已经迎到门口，灯笼暖黄的光晕染在她裙摆上。
安陵容加快脚步，却在即将踏入光亮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温度，像一道看不见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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