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云窕挥退左右，声音压低了几分，"爷对你的心思，想必你也清楚。今日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安陵容抬眸，目光清澈如水。"福晋想听什么答案？"
云窕被这直白的反问噎住，片刻后才道："自然是...姑娘可愿入府？爷曾说了，若你点头，立刻就能请旨封为侧福晋，绝不会委屈了你。"
一阵风吹过，药草叶子轻轻颤动。
“侧福晋？”
安陵容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安大夫不满意？”
这是她家爷争取到最大的名分了。
“女子本就是要安于室……”
"是女子又如何？"她突然说道，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
"女子一样有女子的价值，而不仅仅是依附于男子，为他们男人生儿育女，还要管家。“
”甚至是还要为男人纳妾，打理好上上下下的所有。"
云窕脸色骤变，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安大夫，这话可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安陵容轻笑一声，"福晋可知道班昭续写《汉书》，李清照词动京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女子读书也能学得很好？史上还有许多令人钦佩的女子名声流芳百世。男人能做的事，女子亦然也可以做。"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做拘于后院的女子，若是从前的安陵容，或许想要这样的生活。可是现在..."
她直视云窕的眼睛，"若是为了爷，要我入贝勒府，我的回答是不愿意。"
云窕倒退半步，仿佛被这直言不讳的拒绝刺痛。
她从未想过会有女子拒绝自家爷的垂青，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你...你简直..."云窕胸口剧烈起伏，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斥责。
因为她内心深处，竟有一丝隐秘的羡慕在滋长。
安陵容看着云窕变幻的脸色，语气缓和了些："福晋不必动怒。我并非针对您，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您看这芍药——"
她指向那丛盛开的花朵，"有人将它摘下插瓶，有人任它在枝头绽放。不过是选择不同罢了。"
云窕怔怔地望着那些花朵，突然想起自己十四岁入府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也曾偷偷读过禁书，幻想过才女佳话，却在嬷嬷的训诫下将那些书册尽数焚毁。
"女子无才便是德..."云窕喃喃道，不知是在说服安陵容还是在说服自己。
"那不过是男子怕女子太聪明，不好掌控罢了。"
安陵容轻声道，"福晋可知道江南有位女医谈允贤？她著书立说，救人无数，连太医院的老太医都佩服她的医术。“
”还有徽州的女商人汪氏，经营茶庄，富甲一方。女子能做的生计多了去了，何必..."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云窕眼中隐隐的的泪光。
"你不懂..."云窕声音颤抖，"我们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
"被规训成男子喜欢的模样？"安陵容接过话头，"福晋，您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不必再考虑男子喜欢什么，您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云窕精心构筑的防御。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记事起，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个合格的世家格格，然后是十三贝勒府贤惠端庄的嫡福晋。
至于云窕自己...云窕自己是谁？想要什么？她竟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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