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不敢。"安陵容又磕了一个头,"民女只是想说,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
”臣女幼时家贫,阿娘为了一斗米,能在雪地里跪一整夜。万岁爷贵为天子,但对儿子的心,与寻常父亲无异。"
康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安陵容的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入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他想起了胤祥小时候,那个总爱缠着他问东问西的活泼孩子。
"你继续说。"康熙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安陵容深吸一口气,知道机会来了:"万岁爷,十三爷性子刚烈,在养蜂夹道那种地方,怕是...怕是熬不了多久。而咸安宫的废太子..."
她故意顿了顿,"民女听闻,那些趋炎附势的奴才,见太子爷失势被废,多有怠慢。万岁爷若心疼太子爷,不妨亲自去看看..."
"大胆!"康熙猛地拍案而起,眼中怒火燃烧,"你竟敢妄议废太子之事!"
安陵容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民女死罪。但民女斗胆问万岁爷一句,若今日受苦的是年幼的十八阿哥,万岁爷可会心疼?“
”十三爷和废太子,也曾是万岁爷抱在膝头疼爱的孩子。"
康熙的胸口剧烈起伏,他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安陵容。
窗外是紫禁城连绵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影。
他想起了保成小时候,第一次叫他"阿玛"时的情景。
也想起了胤祥十岁那年,为他猎到第一只兔子的骄傲模样。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康熙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这是在赌朕的仁慈。"
安陵容抬起头,尽量不发抖心平气静地回着:"民女不敢赌。民女只是相信万岁爷上不仅是天下人的君父,更是废太子和十三爷的父亲。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万岁爷仁德之名远播四海?"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梁九功看着安陵容瘦弱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女子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着坚硬。
良久,康熙转过身来,脸上的怒容已经消散:"梁九功。"
"奴才在。"
"传旨,安氏女品行端淑,特许其入养蜂夹道照料十三阿哥起居。每十日需有太医诊脉,一应饮食用度,按贝子例供给。"
安陵容不可置信地抬头,惊讶地望去。
"另外,"康熙继续道,"明日朕要去咸安宫看看。此事不得声张。"
"嗻。"梁九功躬身应道,心中暗叹安陵容的胆量。
安陵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民女谢万岁爷恩典!万岁爷仁德,舔犊爱子情深必当福泽绵长!"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起来吧。你的心意,朕领了。但你要记住,这是朕最后一次宽容你。"
安陵容站起身,却因双腿麻木险些跌倒,被梁九功及时扶住。
她勉强站稳,向康熙行了一礼:"民女告退。"
走出乾清宫时,夕阳已经西斜,将紫禁城的红墙金瓦染成了血色。
安陵容抬头望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今日赌赢了,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不是受雍正的威胁屈服。
"安大夫,奴才送您回去。"梁九功暗暗轻声道,"您今日...真是让奴才刮目相看。"
没有人敢为废太子说过话,梁九功自己都不敢。
安陵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说不尽的疲惫与释然:"多谢梁公公。陵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她迈步走下台阶,背影在夕阳中拉得很长很长。
乾清宫内,康熙站在窗前,目送着那个瘦弱却倔强的身影渐渐远去,眼中闪烁着无人能懂的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