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扬州城的灯火渐次熄灭,周府外唯有隔墙那座宅子里,一盏孤灯仍幽幽亮着。
周臻站在院墙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褪色的香囊。
十年了,香囊上的丝线早已泛黄,可那歪歪扭扭的"宁则"二字,却像是烙在他心口的印记,从未淡去。
"公子,夜深了,该歇息了。"书童低声提醒。
周臻眸色微暗,淡淡道:"你先回去。"
书童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周臻抬眸,望着那扇透出暖光的方向,心跳竟不受控制地加快。
是她吗?真的是她回来了?
墙内,年世兰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案上的烛火,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更添几分脆弱。
"小姐,您怎么还不歇息?"
“京城来信,大爷说让咱们只管在扬州好好的养着。不必担心家里。”颂芝慢慢地道着。
自从自家小姐回了这里,这身子骨不仅好起来了,就连容貌也是更是地焕颜了。
颂芝捧着药碗进来,见她仍坐在窗边,忍不住皱眉,"夜里风凉,您这身子骨哪经得起折腾?"
年世兰摇摇头,目光落在院墙外那抹隐约的身影上,轻声道:"颂芝,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忘了我?"
颂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小心翼翼道:"小姐是说……周解元?"
年世兰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
今日听闻扬州刺史欲招周臻为婿,她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又酸又涩。
"他如今是解元,前途无量,怕是早就不记得年府里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墙外的周臻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
他怎么会忘?那年她跌入池塘,他拼了命将她救起,她却笑嘻嘻地塞给他一枚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囊,说:"阿宁哥哥,这个送你!"
那是他最珍视的礼物。
他闭了闭眼,终是忍不住,从袖中取出那枚香囊,轻轻一抛。
"啪嗒。"
香囊落在年世兰脚边。
她怔住,低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她当年绣的香囊!
"谁?!"颂芝警觉地看向窗外。
年世兰却已经颤抖着弯腰捡起香囊,指尖抚过上面熟悉的针脚,眼眶瞬间红了。
"是他……"她喃喃道,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却只看到一片晃动的树影。
"小姐,这……"颂芝惊讶地看着她手中的旧物。
年世兰将香囊紧紧攥在掌心,眼泪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他竟然还留着……
墙外,周臻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闭眼,喉结滚动。
他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心如刀割。
"小姐别哭,仔细身子……"颂芝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泪。
年世兰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几分执拗:"颂芝,明日……你去周府递帖子,就说我想见他。"
"这……"颂芝迟疑,"小姐,您的身份……"
"我不管。"年世兰咬唇,眸中水光潋滟,"我一定要见他。"
周臻在墙外听得清清楚楚,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他转身离去,心中已有了计较。
翌日,周府。
书童匆匆进来:"公子,隔壁宅子递了帖子,说……想请您过府一叙。"
周臻执笔的手一顿,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他抬眸,眼底暗流涌动:"谁递的帖子?"
"说是……年家。"
周臻倏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茶盏也浑然不觉。
嘴角扬起,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她。
他终于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告诉她。
"阿宁从未忘记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