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一时踯躅,手掌拢着知禾被风吹散的头发,掌根便顺势在她脸侧轻轻揉按着。
凉玉变成了块暖玉,蔫哒哒地透着绯色,她柳眉愈蹙愈紧,嘴撅得很高。
范闲在那唇上吧唧了口,替她扇着风,悠悠开口:“不若将桌案搬进去,今日实在太热,我也有些受不住了。”
李承乾沉吟了会儿,笑道:“自然、自然。”
茶水晾凉了一些,变得合宜入口,范闲递到知禾唇边,拿着衣袖给她按了按额角,吸取了些汗渍。
“还是热的。”知禾摸了下杯壁,不太想喝,她想吃冰的。
“囡囡出了汗,就喝一口。”
李承乾捏紧了膝头的衣料,盯着面前茶杯里泛起的细细涟漪,扯了下唇。
那朱唇触到水面,一触即分,没喝进去两滴,只剩些水珠挂在她唇边,摇摇欲坠,将唇线描摹得润泽清晰,似被雨水洗过的蔷薇,透着自然的红。
“好了,喝了。”她将头向后仰,耍着赖。
李承乾觉得,若不是他在场,范闲恐怕会忍不住地用嘴喂她,渡去这杯雨前新茶。
范闲轻叹口气,拭去知禾唇角的水珠,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让太子看笑话了,我一时不操心囡囡,我心里就难受,跟蚂蚁在爬一样。”
“无碍。”李承乾绽出抹僵硬的笑意,将手往下压了一压。
“今日叫范大人前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只是想看看在京都负有盛名的范大人是如何风雅之人,能写出那样奇绝的文字。”
“太子殿下,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四目相对,有无声的硝烟弥漫开来,范闲嗤了一声,却偏偏注意着知禾,用肩膀接住了她昏昏欲睡的脑袋。
从小便是这样,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又没那个体力。
散步,走一段边喊累;逛街,看两间铺子就让他背。
可他心甘情愿。
范闲巴不得把她养得再娇气些,叫其他人都受不了,只有他宠着才好。
知禾嘤咛了声,在他后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打了个哈欠,望着花船两侧被打开的窗棂,眼皮沉沉。
“皇宫里传来为庆庙祭祀择选圣女之事,范大人可曾听闻?”
范闲动作一滞,心往下沉了沉。
来了。
“范若若身为京都第一才女,极适合作为备选。”李承乾刻意止住话头,给自己又斟了杯茶,顺着知禾的视线望去,湖面平静深远,却是浓稠的蓝色。
“只是父皇却刻意加了要求,除却才德,容貌也是至关重要的,各家的适龄女子都要去选上一选,这样,才能选出最配圣女之位的人。”
“往年从未听过祭祀要选圣女。”范闲眯起锋锐的眸子,像是可看透李承乾所藏匿的龃龉。
“今年便是不同。”
“边疆战况稍稳,届时大哥亦会回京都参加祭祀,范闲,此次祭祀至关重要,尤其是…”
李承乾呷了口茶,却不再开口,指腹轻轻触碰着杯壁,似是回味茶香余韵。
圣女之事,不过名头。
庆帝就是要光明正大地让范闲不得不将知禾捧至眼前。
他要告诉所有人,没人可以挑战他的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