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竹连忙闭上眼睛,又将攥得发皱的束带蒙在脸上。
昨夜他就在殿内。
甚至从他返回京都开始,他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宫殿。
所以昨天的一切,他都听得见。
即使闭上了眼睛,关闭了传感系统,那最后的婉转的娇啼还是在他的记忆里不停地回荡着。
“五竹,你做得很好。”
“那些婢女也无事。”五竹飞快地接话,显然是在讨要着更多的夸奖。
拢着外裳的知禾缓缓坐起身来,顺势推了一把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的范闲,嘟囔了一句:“沉死了。”
装睡的范闲伸了个懒腰,抱着她的腰使劲蹭了蹭。
“我给知知换衣裳。”
他瞧了一眼伫立不动的五竹,撇了下嘴,探着身子将帷幔放下来。
可他不知,这样若隐若现,最是绰约。
何况那若美玉一般无暇的身子上头已经缀满了暧昧的痕迹,透过质密的纱帘,愈发旖旎。
百官大臣候在庆庙,顶着太阳,在巍峨的大殿前像是挤在一团的蚂蚁,乌压压一片,尤其朝服厚重,如同绑在身上的铅块,坠得人直往下沉。
入庆庙者,不可佩戴兵器。
李承儒望着知禾和范闲相偕而来的身影,直觉不对,可摸了摸腰间,那里只剩风雅的玉坠。
李承乾则眯起了眼睛。
传闻当中被刺杀的李承泽,此刻好端端地站在一旁,脸上是因为激动而透出来薄红,像是被雨水打过的莲雾。
而眼里则是毫不掩饰的痴迷,困在樊笼里头的巨兽终于冲破了束缚,大胆地在阳光之下袒露出他那过分满溢的爱慕。
太子又如何?
手握重兵又如何?
还不是在此刻面面相觑吗?
李承泽此时已经完全将自己划分到了知禾的阵营。
从前他便不爱争斗,可因为庆帝,即使再如何不愿,也不得不自甘成为一颗棋子。
廉价的棋子,永远是凉的。
表面皲裂之后,也得不到喘息的机会。
似是要榨干他最后一点儿价值才肯罢休。
既然都是当棋子,他为何不能选执棋的人?
起码知禾还会赏他两颗甜枣———在外人看来是惩罚的拍打。
“都够了!”
不知是哪个中气十足的大臣大吼了一声。
知禾抬眼望去,是范建。
他虽官职不高,可在朝中的地位却很高。
范建很快想清楚其中的龃龉,也迅速联想到了范闲所谓的“自有办法”是这样大逆不道的法子。
可木已成舟,他要护住范闲。
在长久以来的默契里,陈萍萍迅速和他达成了统一。
何况,种种迹象都表明,当年的叶轻眉,是被庆帝默许下被杀。
他们都没有不保护范闲的理由。
陈萍萍摸着轮椅上的机关,三言两句地就将混乱的朝臣安抚下来。
他们把庆帝的死归结于神庙降灾。
“陛下已驾鹤西去,庆国不可一日无首。”
“太子品行不端,不堪大任。”陈萍萍面无表情地道出这些年来太子所为,看着李承乾的脸色一寸一寸灰败下去。
范建:“那院长以为谁可担此大任?”
“我认为…小范大人…”
“为何不能是我?”知禾抱着双臂,轻轻笑道。
陈萍萍一时语塞,惊疑地望向范闲。
范建: “这…本朝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女帝的先例。”
“监察院门口那块碑写着,人人生而平等,那男女呢?”
“自然…也是。”
知禾满意地点了点头,莲步轻移,走到李承儒的面前,“你还欠着我银钱,没忘吧?”
“没忘。”李承儒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常年在外领兵,他的亲情观念继承了庆帝的淡薄,“只是…这可比银钱值钱。”
白蟒缎面缎面箭袖袍角猛然一掀,李承儒率先拱手,单膝跪在地上,即使垂首,也显出几分矜贵来,“臣,参见陛下。”
李承泽和范闲紧随其后,
即使再有怨言,在五竹和陈萍萍二人镇场之下,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祭祀典礼,忽然变成了登基大典。
百官朝臣皆躬伏下身子,“参见陛下。”
庆庙旁那颗百年槐树已经枝繁叶茂,翠绿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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