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晓星尘的这番言论，薛洋放在身侧的左手微微蜷起。
即是如此，那他自己的“正确”，何故在他人眼里就是错呢。
人都论有仇报仇，有冤诉冤，可昭昭青天下，仙门百家的势力盘根错杂，彼此荫蔽，早都不知道隐了多少命案了。
为一人之利，为多人之存，为年少之恨。
种种原因，一概而论成罪业，到底是对是错？
既然并非大多数为正义，那又从何制定所谓“正确”的标准？
晓星尘说的话太天真，太理想化，可莫名的……令薛洋有些触动。
“可是道长，”薛洋松开蜷缩的左手，低眸揽了晓星尘垂落身前的一缕发丝，笑吟吟道，“如果某个人心中的正确，就是离经叛道，就该不被世人所容呢？”
“如果他杀人如麻，心冷眼冷，压根就不管顾他人的苦苦哀求和倾诉呢？他坏透了呀，看到孩子眼巴巴地看他也会把剑刺进去，一点点都不会犹豫手软。”
薛洋垂了眼，任由那缕发丝从他指尖溜走：“你说，这样的人，一定是十恶不赦吧。”
晓星尘应该是又被勾起了某些灰暗的记忆，偏薄的唇微抿成一线。
须臾后，晓星尘开口了：“阿洋的话，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
讶异于那个自己还能在他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薛洋按下心中微动，佯装疑惑地问：“是谁？”
晓星尘道：“薛洋。”
“……很久以前见过几面，是个……”晓星尘斟酌了一下用词，“幼稚却残忍的人。”
大概，薛洋的确不能从晓星尘口中听到什么脏话吧。哪怕他逼他至此，晓星尘的评价也只是一句残忍。
也是。这个人凡事求诸己，能归咎于自己的绝不埋怨他人。
可明明，错的是他薛洋啊。
晓星尘被他诓骗着 杀 了村民，杀 了旧友，最后的最后，也只是自刎谢罪。
……天真。
薛洋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觉得。
但他其实，真的挺好奇晓星尘对自己的看法的。
“从何说来？”薛洋问。
“陈年旧事，你若想听，我便简练概括几笔罢。”晓星尘道，“栎阳常氏，被薛洋一夜灭门。全家五十口上下，唯外出的常萍得以幸存。”
“我不知他和常氏有何仇怨，但其手段之残忍，令人齿冷。”
“……若是一人仇怨，将满门屠杀殆尽，未免太过偏激。五十多条人命，不是轻飘飘一句报仇就可以了结的。”
“我缉拿他归案，在金陵台上又得到那人一句，咱们走着瞧。”
晓星尘碰了碰自己的眼布，叹道：“我早该知道那不是孩子气的挑衅。他又杀上白雪观，夺了我挚友的双目。”
“……我有时候也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师父嘱托我们不要入世，可我不愿。世上不公之事繁多，若人人明哲保身，又何谈肃清世间风气呢。”
“现如今，我貌似懂得了师父的用意，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
“……”
相对无言。
薛洋偶尔也说话算话。比如说要灭常家满门就是满门，连条狗都没留下，又比如为应那句“咱们走着瞧”屠了白雪观。
哪怕明知自己的举动会招致无穷祸患，他依然一概不理，只顾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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